泡桐树，花乱开

 

     十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我分明也不记得，某个晚上，刮风下雨，屋后的泡桐树倒了，直接砸毁了我家房屋的一角。从砸毁的窟窿里望出去，外面是电闪雷鸣。掉进屋里的砖石瓦砾砸在外婆的床帐上。外婆说：“要是再早一步来睡觉，我就跟这棵泡桐树一起走了。”后来她也没有交代任何事，真的无情地走了。八十三年，说走就走，绝不等待一刻。

桐花

     阴天下，泡桐花香气里有我的童年的多情，也有岁月的无情。我喜欢观察桐花的各种细节，满地的落花，淡紫色的香气，给地上铺上了一层紫色的地毯。树上高处的桐花，我摘不到，我只能捡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桐花。落花往往被泥土沾染，不美了。我总是在泥土里寻找，希望能找出一朵干净的，不被泥土沾染的颜色。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掉落的桐花，无一例外被泥土沾染。于是我开始苦闷：花能不落吗？永远开在树上该多好啊！“纵使金钱堆北斗，难饶风雨葬西施”啊。

     这棵泡桐树，我自小就见它长在我家屋后的那片温湿的土壤里。我亦不知它是野生的，还是父亲建房时栽种下的，我也无心再做考证。后来周围的颜色越来越丰富，桐花的淡紫色和落花馥郁的气息久已封存。

外婆  摄于2009年冬

     不知为何，见到桐花，便想到外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听人说，我外婆年轻时是一位美人，我不得而知。但从我对她七八十岁时的印象中可知：鹤发矍铄、仙骨宛然。关于她的不幸的故事，我听过许多。她如桐花不小心地开着，也如桐花寂寞地陨落着。而泡桐树的倒掉、外婆的故去，好像都成为了我成长中的重要片段。于是我想为她编一首歌谣，唱给她听：

泡桐树，花乱开，春来花好梦难再。

香魂殒，泥里埋，花落人已随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