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疯子，仍旧得不到生活的善待

她是疯子，仍旧得不到生活的善待

那天阳光正好，秋风徐徐，吹走夏日的烦躁。我们去小舅妈家里做客，亲人之间，不管愿不愿意，该有的礼数不能省，该有的亲情不能断。就算知道会面对众人不善的眼光，就算明知道会听尽各种闲言碎语，但是流淌在血脉深处的感情，岂是这些目光和话语能打败的？只是终究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防不胜防，让我们无能为力。

走进家门，便看到了家里的鸡飞狗跳。原来小舅妈不知道因为什么，把她女儿莉莉的床铺都掀掉了，然后又不准孩子自己动手打理床铺，把上初中的孩子气的抹眼泪。看见我们，泪水还在噗哒噗哒的往下掉。

小舅从屋子里走出来，接过我们手中的礼物，又坐回了沙发上。小舅妈一脸笑容的看着我们，与我们话家常，此时的她，与正常人无异，虽然依旧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小舅就忙着张罗中午的饭。本来说去饭店，被我们劝住，说家常便饭就好。

我们进入厨房，发现厨房里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案板都已发霉。锅碗瓢盆上，落下了厚厚的灰尘，这哪里像个家了？小舅忙着上班，莉莉初中住校，小舅妈又从不会自己动手做饭，一家人就这样应付着过。

就在忙碌间，听见了院子里的吵闹声。走出厨房，看到邻居一老奶奶。她有七八十岁，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对我婆婆倾吐着小舅妈的罪责，一件件一桩桩，并撺掇小舅去收拾自己的媳妇，替她出口恶气。

我听着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奈何婚后几年，远嫁的我对于某些方言还是一知半解，就这一知半解也让我愣怔住了，哪里有怂恿别人老公揍媳妇儿的道理？自古劝和不劝离，真是长见识了。婆婆搀扶着那位哭天抢地，浑身颤抖的老奶奶，走出了大门口。

而小舅妈就像是一颗被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骂了起来。她边哭边骂，边掀开衣服，给我们展示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有的是一道道的血痕，有的皮肤呈黑青色。

而起因可笑的不过是一盆水而已。小舅妈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再加上脑子有些许的不正常。从不收拾自己，据说总会没事找事，每天处于半疯癫的状态。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有时候在你伤口上撒盐的，总是背后使绊子的，看你好欺负总会雪上加霜的往往就是这些近邻。

老奶奶总是把脏水臭水，甚至是洗刷小便盆的水泼向小舅家的方向，小舅妈就气不过，于是便张口就骂。老奶奶毕竟上了年纪，对骂不过，便给自家女儿打了一通电话。另一个邻居说，她女儿来了，不过是把小舅妈放倒在地，并没有动手打她。是呀，他们怎么会向着疯子般的小舅妈？若没有动手，小舅妈身上的伤来自何处？她虽然有些傻，但是也不至于连别人打不打她都不知道。

他们说小舅妈听到别人家播放音乐的声音太大，便走到人家门口大声的骂骂咧咧；他们说小舅妈总是没事找事，逮谁骂谁；他们说小舅妈没事就站在家门口，谁从门前过谁倒霉······

小舅妈的罪过罄竹难书，几天几夜也诉诸不完。可是，你们都是正常人？若你们不去招惹她，她怎会轻易找事？不就是知道小舅妈说不清楚，无法为自己辩解吗？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婆婆他们把饭做好，所有人都失去了食欲。总觉得日子困苦难行，又不得其法。自始至终，小舅一句话没说。就算小舅妈有气无处撒，打了他。不知道谁提了句离婚。小舅听了，抬起头看了看，复又低下头，说不行。

是呀，怎么能离婚？她疯癫也好，懒惰也好，她都是莉莉的妈妈。莉莉才初中，奖状已经铺满了整整一面墙。有书法，有三好学生，有作文······我知道，他们提的离婚，也不过是一时生气随口说说。有时候随口说说，最伤人，一句话的威力，大的吓人。

小舅妈站在大门口，又看到了从门前过的那个老奶奶，便一手掐腰，一手来回的抹着头发，开始骂了起来······

回到的路上，那个画面一直停留在我的脑中。我在小舅家时看了一眼里屋小舅的结婚照，小舅妈好漂亮，我问婆婆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了？婆婆的记忆被我打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一年，小舅和小舅妈都在同一个厂子里上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生了情愫。通过了家长，定下了婚约。那个时期，自由恋爱，有情人终成眷属，该是一段佳话。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小舅骑着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带小舅妈外出兜风，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却不知何故，车忽然翻了，小舅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小舅妈却从车上栽了下去，受伤颇重。起初无法正常行走，是婆婆她们姐妹两个悉心照料，最后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医生说，大脑受了伤，不能受刺激。早已定下的婚约，便依照既定的日子，拜堂成亲。

生活平淡无波，终于回归了原道。婚后，女儿出生，小舅有了稳定工作。小舅妈的母亲却不知道何故跳了井，命归黄泉。婆婆说因为她有抑郁症，只是为何会抑郁，就不得而知了。

而小舅妈却经受不住打击，悲痛过后，再也无法如正常人般生活。她变得懒惰，从不打理自己。她变得神经质，总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爆发·····

她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小舅在为生活奔波，女儿只能一心扑在学习上，家里就剩下了一个她。那些堆积在心间的陈年旧事，喜怒悲欢，她无人倾诉，慢慢成了伤痛，成了打不开的死结。她学不会拐弯抹角，学不会口蜜腹剑，她只能疯疯癫癫，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熬日子。

只是，人从来都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更有人，只会隔岸观火，幸灾乐祸。那些看别人悲惨，内心偷笑的人，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永远学不会善良。婆婆能做的只是有空就去她家看看她，免得她受尽欺凌，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