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咖啡店里。杯子里还有大半杯的咖啡,不过已经冷掉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里,只有可怜的几个字,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作家右手食指猛烈地敲了几下删除键,又被删掉了,光标在 闪动。他看了看桌面右下角显示的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26分。
有人推门进来。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起。
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男人的年纪比她大上了几十圈年轮,他的打扮却非常绅士,休闲修身的褐色西装,纽扣扣到嗓子眼的衬衫,让人联想到福记烧腊店被钩子挂起的烧鸭,九分修脚裤,还有一对锃亮得能反光看到女孩裙底的黑色牛津鞋,修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络腮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年代久远又没有变质的魅力。而那个女孩,作家会用青春,不加雕琢,原始欲望,洛丽塔这些字眼去形容。
绅士轻轻把充满大自然味道的木椅子拉开,让女孩坐下。
作家的职业病开始犯了。手不自觉地捻起袋装糖来,心里开始推理,他们是什么关系?
年龄上看,是祖父与孙女。但拉凳子,还有他们的眼神,又把这个推断否定了。
情人。忘年恋。初步判断。
作家没有很张扬的看。他多年练就的观察绝技,是用余光瞄人。一定不能让目标发现。
未几。身后又传来老早前进来的两个穿衬衫的疑似销售员的声音。作家的耳朵与眼睛兵分两路,脑袋同时录入两边的讯息,再加以分析。
这种状态,让他觉得比与老婆尝试老汉推车更爽。(他试过让老婆当老汉,也不够在外面观察别人找灵感来得爽。)
身后的两个销售员在说着,他们的业绩问题。
“多少?这个月的单。20万?不错啊。”
听上去暗含讥讽的味道。作家皱着眉,在认真听。
砰!
然后是一声惨叫。作家马上转过头去。
其中一个比较胖的,头被砸破了,在流血。那个瘦的,继续拿杯子砸他的头。
胖子凄厉地喊叫了几声就倒下了。但是,瘦子没有因此而停手,他蹲了下来,拿着石头一般的杯子,不停地砸。胖子的头,已经血肉模糊。作家还听到了 石头敲碎了另一块石头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头被塞进了一口大吊钟里,有个和尚拿着槌用力的撞。
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作家现在才回过神来,气也不敢喘,虽然自己经常会写到杀人事件,恐怖的伏尸现场。第一次这么近接触到血腥场面。
作家四顾店内,店员在忙着炮制咖啡,顾客则沉醉于各自的话题中,完全没人注意这个暴力流血凶残事件。
太过分了!现在的人都冷漠到这个地步了。作家义愤填膺地大喝一声:“住手!”
站起来,准备走向身后的事发地。
全场安静下来。被吓呆的店员在接的咖啡已经溢出杯子,流到地上。有顾客停下了搅拌咖啡的手,惊慌地望向这边。绅士与女孩也疑惑地看过来。
可是,当作家转身的时候,发现,胖子与瘦子两个人也毫发无损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厌恶,大叔你吵什么吵啊,莫名其妙。
这时候,轮到我们的大作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不时往后望,确定胖子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刚才全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现在又装作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店员擦拭地上的咖啡渍,那个顾客一边与友人笑谈,一边搅拌咖啡。绅士与女孩继续攀谈。
作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不是写不出东西,憋出了幻觉?
还是收拾东西早点回去吧。看着那个在文档里嚣张地闪耀的光标,好似被嘲笑着:来打我啊!
作家愤怒地点击了“关机”。
合上笔记本的一刻,看到了女孩气愤地站起来骂绅士,“臭老头!你他妈的骗我?”
这对忘年恋,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过,只要和你……就可以拿到那个角色的。”她在发抖。
不是忘年恋,是不道德交易。作家揭开笔记本,作掩护,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
毫无预兆,女孩冲到了吧台,拿起了一把切水果的刀,猛刺向绅士!一刀,两刀,三刀……像在生日蛋糕上插蜡烛,一枝,两枝,三枝……
啊!作家忍不住喊出来,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
血像喷得女孩一脸,
作家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在看着自己。
再望向前方。绅士在大声说话,女孩苦笑一下,低下头搅拌咖啡。
作家揉了揉眼睛。再看,没有刀,没有血。只是他们的气氛不太好。
真的出现幻觉了吧。也有可能是……我能看到别人的恶意?
看了看胖子瘦子,又看了看绅士女孩。我看到了他们的恶意。作家窃喜。
太好了,获得了这种能力,对我的写作肯定大有帮助。他感觉自己快要拿什么作家大奖了。
“买单。”他举起手,召唤店员。心情忽如含苞待放的花遇春风。
可爱的女店员面带微笑走过来。
“先生,你好,一共……”声音甜美。
“28块。”声音变了,低沉了很多。
神情也变了,恶狠狠,在衬衫的胸口口袋掏出了笔。
用力插入了作家的眼睛。
“他妈的!天天来点一杯咖啡坐一下午,还怪叫影响其他客人,去死吧!”
作家笑起来,我真的能看到别人的恶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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