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旅馆位于江城北郊,紧邻着恨山监狱,周围人烟稀少,只有寥寥的外来打工者会贪图廉价的房租而选择那里。
两边建筑渐渐减少,灯红酒绿的城市已经离我远去,硬实整洁的水泥路也变成了凹凸不平颠簸难行的土路。
“看见那个招牌了没?那就是安心旅馆,要不就在这停吧,再往前不好掉头了。”谢顶大叔把车停在路边,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往前开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大约几十米外有一栋三层旧楼,楼顶还用彩色小灯泡串成了个招牌:
“女心旅馆?”
“是安字,上面的灯泡估计坏了。”大叔递过来一根烟:
“你自己保重,听说脏东西闻不得烟味,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摇头苦笑,我付了车钱,提着黑色皮箱走下出租车。
举目四望,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周围百米,只有那“女心旅馆”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要不还是报警吧?”
我这边手机还没掏出来,身边忽的响起发动机轰鸣,烟尘四起,再看时,谢顶大叔已经开着出租车跑出百米远。
“我靠……”
大叔溜的很果断,现在我就是想要回市里也没办法了。
背起皮箱,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土路上前行,真的猛士不仅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更要学会面对坑爹的队友。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这栋充满传说的破旧旅馆终于完整呈现在我眼前。
三层独栋,一左一右两个楼道口,台阶上堆着未清理干净的垃圾,墙角还扔着警察办案使用过的警戒线。
不是施工现场那种黄白警戒线,而是命案专用的深色蓝白警戒线!
“这种东西居然没有回收?”如果换个普通人过来恐怕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但在警校混过几年的我已经给这地方打上了凶杀和诡异的标
签。
“有人吗?住店。”楼梯很窄,上到二楼才看见旅馆前台。
残留油渍和污垢的台面上,摊开摆着本笔记,上面胡乱记录了一群房客的信息和身份证号,字体潦草,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的涂鸦。
“都什么年代了还手写记账?”我信手翻看,最早的一条入住记录,也是在一个星期以前:
“合着整栋楼现在就我一个房客啊……”
“咳咳……”笔记被五根枯瘦的手指按住,前台里站起一位头发都快要掉光的老人:
“要住店啊,一个人吗?”
苍老的声音好似风中烛火,有种难以掩饰的虚弱。我若无其事的后退一步,余光已经把老人面容记在心里:双眉很淡,左半脸长着稀稀疏
疏的老年斑,而右边脸似乎被火灼烧过,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伤疤。
“恩,我一个人。”老爷子的长相属于看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那种,说实话,我就已产生惊悚的感觉了。
“身份证看一下,要登记,单人间一晚上35,押金就算了,别弄坏屋里东西就成。”老爷子登记完后,递给我一把钥匙,并朝昏暗的走廊
那头喊道:
“老婆子,带客人去103,再烧壶开水送去。”
“103?”我要在203房间入住,我皱起眉头:
“老板你看能不能给我换一间房?”
“行,那你要换哪间?”
“203。”
“啪!”
老爷子手中的钥匙直愣愣摔在水泥地面上,他的反应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您这是怎么了?那间屋子不能住人吗?”我表情平淡,双手却插入裤兜,一手抓紧符纸,另一只手握紧手机。
“能住……只是我们这里几个月前刚死过人,那个死人的房间就在203对面……”
“在对面怕什么?又不是正好死在那个房间里。”我故作轻松:
“就这间吧,老板你不要搞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
“那好,那好……”在老爷子找203房间钥匙的时候,我蹲下身想帮他把掉在地上的103钥匙捡起,可一低头却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
老爷子穿着双沾满土渣的胶鞋。
“这是在室内,他为什么要穿胶鞋?”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说话的是一位阿婆,她单手提着暖壶,虽然年龄和老爷子差不多,但看起来矮胖粗壮,很有几分力气。
我把钥匙放在前台,抱起皮箱跟着阿婆上了三楼。
“不是要去203吗?为什么跑三楼来了?”
“一楼不住人,103房在2楼,203房间就在3楼。”
总感觉走了很长时间,楼道里仅在拐角处有一个灯泡,而且还忽明忽暗,时不时的自己熄掉,过会儿又莫名其妙的亮起来。
“就是这了。”阿婆把钥匙插在门锁里,指了指门上的数字。
“好的,麻烦您老了。”
我刚要推门,身后又响起阿婆碎碎念的声音:
“诶,这边不比城里,晚上可不敢乱跑,要是……”
“要是什么?”
“要是凌晨以后有人敲门,或者有什么声响,你就当听不见,千万别出来。“阿婆你别吓我,我这人天生胆小,看人杀个鸡都能做四五天噩梦。”我脸上的苦涩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要知道三个月前死过人的房间就在我对面。
“不出来,就没事,应该……没事……”矮胖老婆婆转身离开,我孤零零的站在走廊上,一阵冷风吹过,从头到脚都感到几分寒气。
明灭不定的灯光下,我又看了一眼对面的206房间,掉了漆的木头门表面有些粗糙,除了门牌号外和其他房门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我掏出司机大叔给的烟,点燃叼在嘴里,推门进入203房间。
屋内要比想象中宽敞许多,独立卫生间,双人大床,临墙的位置还有一个老式衣柜。
陈设虽然简单,但该有的一样不少,总的来说,这房间一晚上35算是非常便宜了。
“出去走走吧,既然决定要撞鬼,就不要畏首畏尾的了。”
我看着对面的206房间,回想那个诡异的死者,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如果能进入206房间,或许我能发现警方遗漏的线索也说不定。”可惜这个念头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贸然向老人提出这样的要
求,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因为在我眼里,那对老夫妇同样具有杀人的嫌疑。
拿着手机下到二楼,伤疤脸老人和矮胖阿婆都不在,前台里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她背朝着我跪在墙角,定睛一看,似乎是在祭拜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
“打扰了,请问你知道房东在哪吗?我那屋子电视坏了。”
“电视本来就是坏的,坏的修不好。”
“哦,你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坏的才要去修啊。”
女人站起身,擦拭着香炉前那个两三岁女孩的黑白照片:
“就和人一样,坏了,就永远都不会悔改了。”
女人一直背朝着我,说话声音很低:
“没事你就赶快回房间吧,这里晚上不太平。”
“你倒是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对了,照片里的小女孩是你孩子吗?我看你……”
“她是我妹妹,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
“抱歉。”
“没事,反正我都习惯了,只是希望下一个失踪的不要是我。”女人语气有些悲观。
“安心旅馆就靠你们三个人撑着吗?你家男人呢?”
“我还有个哥哥,他在外地打工。”
“哎,生活不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我说。”豪爽的拍着胸口,我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这个女人,她的身体轻微颤抖着,
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我是说任何方面,包括求助,以及你能想到的所有东西。”这句话只是试探,我并不认为对方会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除非她已
经走投无路。
转了一圈毫无收获,我回到203关上房门。
这种35一晚的廉价旅馆本身不能指望它有多高的防护措施,我除了要小心厉鬼作祟外,也要防止人为搞鬼。
掉了漆的木头门看上去有些年头,锁头松动,款式应该是八九十年代最流行的那一种。
我按着扶手,来回摇晃,老实说这样的木头门估计经不起八九岁顽童的大力踢踹。
钥匙放入口袋,房门拉开一条缝隙,203房间和206房间在走廊中央,而比较诡异的是走廊中忽明忽暗,楼梯口那个半死不活的灯泡把恐
怖气氛烘托的十分到位,根本不用过多渲染,就能让人失去外出的欲望。
“真不知道这旅馆是怎么开下去的。”我将矮胖阿婆送来的暖瓶搁
在门缝处,壶盖上又放了个茶杯,这么做不是为了堵门,而是预警。
倘若半夜有人偷偷开门,定会碰掉茶杯,听到声响我自然能及时作出应对。
小心谨慎,并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症,只不过这两天的经历委实骇人听闻,我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人还是鬼?
房门旁边有一个单独的隔间,那是卫生间。
“但愿不要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嘴里进行着拙劣的自我催眠,我推开卫生间房门。
地上铺着崭新的瓷砖,墙上贴着干净的瓷片,马桶、洗漱台不用多说,向里看去,套着包装袋没使用过几次的太阳能热水器下,是一个半
固定在墙体上的浴缸。
“对于35一晚的廉价旅馆来说,这个卫生间未免有些太过奢华了吧。”虽然没什么符纸神像,但幽幽的灯光反射在惨白的瓷片上,总有
种说不出的诡异。
外面的装修陈设还停留在九十年代,唯独这卫生间进行过翻修,两者对比,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对,太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案件中所有违反逻辑思维的情况,实际上都是作案者无意间留下的漏洞,“为什么偏偏只有卫
生间会被重新翻修?”
思索片刻,我心中已有想法,“店家这么做是在掩饰某种东西,难道这卫生间也是凶杀案的某处现场?”
时间分秒流逝,转眼半个小时过去,埋头搜寻线索的我被一声极低的敲门声惊扰。
我悄悄来到门前,侧耳倾听,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时,我趴在门缝处向外张望。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只能看到一席模糊的白影,静静的,站在206房间门口!
“她在敲那间三个月前死过人房间的门!”
光线太暗了,我无法看清楚,半个身体压在门板上竭力睁大眼睛。
那模糊的白影看起来高挑消瘦,长长的黑发垂在肩头。
“是人是鬼?”
对方静默伫立,我感觉时间都好像凝固。
“怕什么,今天来就是为了撞鬼,就不能在这种时候认怂!”
如此想着,我松开手中的符纸,慢慢扭动锁头,等到门锁打开,我将房门一点点拉动。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让我看看鬼魂究竟长什么模样!”
正要完全拉开房门,楼道口该死的灯泡忽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走廊的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衣服。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沉默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灯泡一闪,短暂的光明重现,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一张黑发半苍白无神的脸正迅速朝我靠近!
“卧槽!”
房门被推开,门口预警的暖瓶倾倒,茶杯叮叮咣咣,滚烫的开水一下子洒在我腿上。
湿滑的地面,剧烈的疼痛,毫无心理准备的我重心不稳,身体向后栽倒,一手抬着摄像机,出自本能,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那团模糊的白
影!
“嘭!”身体重重栽倒,等我重新清醒时才看到,自己手中正扯着半截纯白色的长裙,而等我仰头看时,两条雪白诱人的大长腿正好贴住
了我的鼻尖。
我曾在警校参加过擒敌术、散打、格斗、跆拳道、侦查与反侦查、警棍盾牌术等众多社团,虽然学艺不精,没有一项能拿得出手,但
却无心插柳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和过人的反应速度。
得益于此,当我手持白色长裙,顺着“女鬼”大腿一路向上看到那张花容失色的脸时,才能在零点几秒内做出反应。
一个鲤鱼打挺,在她发出尖叫前,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巴。开玩笑,这一幕要是让房东大爷大妈看到,我还不如直接被鬼弄死呢。
“别乱动,我没有恶意。”等“女鬼”剧烈跳动的瞳孔平静下来,
我才把她推到屋里,轻轻关上房门。
长舒一口气,忍着小腿被烫伤的疼痛,我把暖壶和茶杯拾起。
“喂,你没伤着吧。”
我双手被东西占满,弯着腰,看起来很是狼狈:“比起那些,我更好奇你的出现。”
眼前的女人正是我在二楼看到的那个,她全然不在意走光的身体,
显得异常平静:
“我已经好久没有和正常人说过话了,再这么下去,我非被逼疯不可。”
“什么意思?那两位老人不能陪你聊天吗?”我有些诧异。
“他们都是疯子。”女人苦笑。
而据她所言,收养的原因也并不单纯,在旅馆刚刚修建时,有位半僧半道的风水师对房东说,此乃大凶之地,若要平安,只有阴阳调和。
当时老人只有一个亲生儿子,为了调和阴阳才开始收养女儿。
在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关于那个失踪的两三岁小女孩,小凤止口不提,那个名字似乎是这栋旅馆里的禁忌。谈话渐渐深入,疑惑却越来越多。
我察言观色,小凤似乎竭力想跟我表达什么,但她又害怕被人听到。我曾细致的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并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而房间内部我也早已搜查完毕,科技含量最高的就是头顶的灯泡了。
“她在害怕什么?总是欲言又止,难道这屋里除了我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吗?”想到床底下的符纸,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她该不会是在畏
惧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吧?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夜已经深了,窗外面一片漆黑,月亮完全隐没在厚厚的云层里,我看时候不早,轻轻拍了拍小凤的肩膀:
“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要不你养父母会误会的。”
“我今晚能留在这里吗?”
“当然……什么?!”小凤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如果我能留下来,养父母会很高兴的。”
“什么意思?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不通,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
“算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两个人好歹能做个伴。”
腾出大半张床给女孩,我卷起裤脚,想看看烫伤的地方。
“别乱动,会感染的。”小凤就穿着那很简单的衣服坐到我旁边,
把我的腿抱到她膝盖上:
“烫伤的地方跟裤子粘在一起了,你直接卷会把水泡弄破。”
她203房间很熟悉,扭头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把小剪子,帮我把裤脚剪开,又去卫生间找来毛巾,用冷水冲洗伤口,然后轻轻擦拭。
小凤动作娴熟温柔,看起来是那种经常干家务的女人:
“可惜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休息吧,我自己来。”
处理完烫伤已经一点半,小凤背朝着我躺在床上,看她微微起伏的身体,我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一股无法拒绝的困意将我拖入睡梦中。
模糊的场景有些熟悉,荒村旅店,我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鬼囚禁。
“这个梦我早上做过,同样的建筑,同样的地面,同样的墙壁……”窗外小灯泡编织成的“女心旅馆”正散发着幽幽红光。
“原来梦中的地方就是安心旅馆啊。”
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知道自己正在疯狂逃窜,却不清楚被什么东西追赶。
我想要回头,但无法控制身体,我想要高喊,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在我身后?谁在我身后!”
我竭力想要从梦中清醒,咬着舌头,脸上青筋暴起,但即使这样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扭动脑袋。
狭窄的视线里慢慢被鲜血占据,猩红色从旅馆的各个角落渗出,眼角的余光在最后一刻捕捉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是……”
“好热!”胸口突然如被火烤,我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水早已湿透衣衫,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睡着了?真是可怕的梦。”我低头看向胸口,刚才散发热量的部位正好放着那张压箱底的符纸。
“乖乖,这玩意真不是凡物。”小心收好,抬眼看到面朝我一动不动的女孩,“幸好没被发现,这丫头睡的真死啊。”
“不过话说回来,老这样盯着人家睡姿也不合适。”擦掉额头的汗水,我枕着自己胳膊,翻身转到了另一边,面前一个盖着薄被的女孩正
均匀呼吸,睡得很香。
“哎,这丫头睡得真死啊……不对!等等!等等!等等!”
“如果面前这个盖着薄被的女孩是小凤,那我刚才看到的,现在正睡在我背后的女人是谁!!”
吓人的惊悚片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靠气氛烘托前后铺垫,让人时刻处于揪心想死的状态。
另一种则是蓦然回首,如大梦千年忽然被一棒子锤醒,那种似电流激射的恐怖,能让人灵魂都在声嘶力竭的尖叫。
显然,我当时的情况属于后者。
心跳加速,手脚冰冷,身体像是被扔进了寒窖,僵硬无法动弹。
我不敢转身,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冷汗自额头滑落,所有呼喊求救的声音都卡在嗓子眼里。
“谁在我身后?谁在我身后!”梦中的场景近乎重现,但是我却无力挣扎:
“这就是鬼压床吗?”
一股冷气吹过,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凉意,好似一把匕首顶在腰间,又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按上我的脊背,慢慢滑向脖颈。
“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很清醒,我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在现实世界里,都是在那个我足足生活了二十
五年的世界里!
双眼圆睁,瞳孔翻动,我有限的视野中慢慢出现一缕黑发。
肮脏凌乱,其中夹杂了砂砾和血污,那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发丝。
脖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掐住,瘆人的黑发攀上身体,我的脑袋被掰动,一点点向身后扭去。
视线强制移动,我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个快要炸开的人偶。
脖颈上传来的力道渐渐变大,再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
“符纸!对了,那张符纸!”喉咙里吊着一口气,我猛咬舌尖,疼痛刺激身体,手指弹动,飞速取下放在心口的符纸。
暖流注入四肢百骸,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如同举着一团烈火,砸下身后。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看到小半张模糊的脸,倒映在我充血的眼眸当中,等符纸挥落身后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不可能……”脖子上的疼痛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站在床边,我惊魂未定:
“真的有鬼吗?”
早些时候我就做出过推断,卫生间被故意翻修,房东一定是在刻意隐藏某些东西。
而那被时间掩盖,不可告人的东西很有可能和其他命案有关。
我将脑子里的线索整理,安心旅馆一直都不是个可以安心居住的地方,谢顶司机大叔说过,早在几年前就曾经有人在这附近失踪过。
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但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这栋破败旅店。
翻看手机信箱,回忆开始时我接到的那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曾说过自己被藏在了墙壁里面、地板下面和浴池背面……
毛骨悚然,难道那个电话就是厉鬼打给我的?
看着半固定在墙上的浴缸,我鼓足勇气,回屋找来剪刀,顺着瓷砖的缝隙,将其一块块撬开。
瓷砖尽数撬开,浴缸下面黑漆漆一片,只有四个角是用砖头撑起,
中间却是空的。
“这是什么?”
浴缸下面并非我原来推测的尸体,而是一个黑黝黝不知深浅的洞。
宽一尺五,长一尺,正好能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会通往哪里?”安心旅馆内部建筑风格非常诡异,门牌号毫无规律,一楼不住人,二楼三楼是客房,我虽然现在住在203房,但此时我
并不敢肯定自己脚下就是103房间。
用手机发出的亮光照射,洞穴很深,洞墙上还有风干已久,几乎和土壤颜色一样的碎布条:
“人造纤维,应该是谁的衣服被不小心划破。”
这是一个停止使用并且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洞,那么问题来了,挖出这个洞的人是谁?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呢?
被掩埋的真相可能就在洞里,站在悬崖边上的我决定一探究竟。
花了十几秒时间,我双脚才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这个几乎九十度的洞大约有三米深,洞壁上每隔一段都有一个人工挖出的小坑用以攀
爬。
“现在应该是到了一楼。”洞底空间狭小,但能听到风声,所以我并不担心会窒息。
弯腰趴在地上,雷符贴身放置,我小心翼翼向前摸索。
抬起手臂,手机屏幕的浅色光芒成了我唯一的指引,可视距离只有
几十厘米,我真怕眼前忽然照出什么人脸之类的东西。
爬了没多远,身侧的墙壁向内凹陷,我扭头一看,一个双面佛像刻在墙壁上。
两张脸一张慈眉善目,一张凶神恶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神佛,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就继续往前。
一直爬了有十几米总算看到了些许光亮,我关了手机,躲在黑暗中悄悄接近。
“老头子,203动静不小,那个年轻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活该,谁让他去勾搭那个烂命赔钱货。”
“哎,造孽啊……”
交谈声若有若无,我又靠近几米才看到,地道前面是个分叉口,一边通向更深的黑暗,一边则和旅馆一楼相连。
而那对老夫妇正站在屋里和着水泥砌墙,他们想要把地道和一楼相连的地方完全堵死。
“把路封了,以后咱们再也别干这事情了。”
“老伴,我还想看咱儿子一眼。”
“那个小混蛋不会回来了,哎……”
趴在地道里,我大气不敢出:
“很显然,挖出地道的就是这对老夫妇,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等老人离去后,站起身,打开手机朝岔路口的另一边走去。
地面泥泞潮湿,路的尽头是一口盖着木板的浅井。
我掀起沉重的木板,一股恶臭涌入鼻腔。
“我的天!”
井内黑乎乎一大片,若是普通人恐怕会第一时间合上盖子离开,但我不会。
这种腐臭的味道我曾在命案现场闻到过,这是尸体的味道。
手机亮度调到最大,那乌黑的一大片东西终于看清,不是水草和青苔,而是纠缠狰狞的头发和被高度腐蚀残留下的骨骼。
我脸色铁青,根据头发堆里隐约漏出的颅骨,大致能推算出死者的数量。
“绝不会不少于四人!”头皮发麻,强忍呕吐的感觉,我盖住木板原路返回:
“报警!这是重案!”
跌跌撞撞,往回跑去,我沿着那垂直的洞口,踩着凹槽拼命向上爬。
可还没等我爬过一半,头顶竟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小凤?”
我疑惑抬头,却正好和洞口那张脸对视。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嵌在脸上:
“是那个老人!”
“卧槽!”出路被堵,我松手跳回洞内,转身跑向岔路口:
“地道通往一楼的路还没有完全砌死,就从那跑出去!”
飞速狂奔,一脚踹开老人遮挡缺口的木板,我来到和地道相连的房间内。
这屋子里堆满杂物,墙角还放了两个密封的铁桶,来不及细看,我
直奔房门而去:
“一定要逃出来!”
握住门把手,用力拉开,可谁曾想面前唯一的通道里竟站着那个矮胖阿婆。
“我说刚才怎么会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你掀开了井盖。”她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把剁骨头的菜刀,刀尖已经露了出来:
“我要在这里等我儿子,所以只能麻烦你闭嘴了!”
阿婆挥舞菜刀,我嘭一声关住房门:
“完了,进退维谷,这下可好,没死在鬼手里,倒是栽在了人手里。”
“咚!”门外阿婆疯了般用刀劈砍着门锁,地道里响起另一位老人的脚步声,腹背受敌,本就精疲力尽的我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
是好。
时间流逝,绝望在发酵,当伤疤脸老人走出地道时,一墙之隔的安心旅馆外面忽然响起了警笛声!
“里面的人听清楚了,我们已经得到确切举报,你们这里有人从事非法交易!”
双手抱头蹲在一片狼藉的安心旅馆,我虽模样狼狈,但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种放松的表情连看守我的特警都有些忍不下去
了。
“严肃点,这边正处理命案呢!”
“好的,好的。”在我被围追堵截陷入绝境时,两位接到举报前来缉查非法色.情交易的警察犹如神兵天降。
听到响动,我自是大喊救命,后来在两名警察的配合下将老人和矮胖阿婆控制。
随后我将这里的情况向警方反映,由于涉及四条人命,关系重大,市分局连夜出动,全面隔离安心旅馆。
警察现场取证,法医和刑侦科的人在地道里进进出出,一直忙碌到天亮才撤了隔离带,把两位老人押上警车。
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真是难熬的一夜啊。”
作者:宇文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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