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堵墙,正对着门口,老家人通常唤它作影背墙”,大概是迎客用的,至于如何去迎,懒得去考究了,毕竟它不是主角。我家也有,但是与众家不同的是,在它前面有一棵柿子树,这才是本文的主角。
主角登场,大概都需浓墨重彩地给铺排一番,造一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神秘感给人,这么突兀地出现,倒显得有些不恭了,但在大多数人看来,它的存在便是一份突兀,浓墨重彩反倒有些倒人胃口了。
这棵树没什么伟大的来历,三姐家来的,不过倒是挺能生育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屁股大”这一说)一年养着,两年养着,第三年便结了一树的果子,个儿大味儿甘,生得一副好皮肉。来我家约摸五年了,这样算来,倒也结过几百果子了,功绩给人诉说着,大概它也该知足了吧。
只是这份突兀从未变过。这也就决定了它绝不可能长存。
果不其然,父亲十几年治不好的老病似乎愈加严重了,家里便有人提上一嘴风水问题,于是一个神婆子(其实算是一个远亲,请允我暂时这样蔑称)便在某个不知名的日子里来到我家,上下左右细打量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这棵“大屁股”柿子上。进门见柿树,“柿”与“死”通音,不吉利,灾种。(请原谅我不加引号,实在因为没下心来记她的话,为求严谨,只得如此)于是它便因“通音之罪”,成为众矢之的,死期将至了。
“柿子树怎么还没砍,给你家招来的灾还少吗”,几乎每个人来到我家都会问上一嘴,当然还是亲者居多,毕竟因为父亲的病,家徒四壁,会来我家的自然是亲者居多。我对此从不发表任何评论。可能我也许只是忍而不发。
很快,“忍而不发”的猜测被证实,在一个有名有姓的日子里,我因为这件事跟两个姑姑辩驳起来,虽然没有争个面红耳赤,倒也不失为它正义了一番,而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我的无神论在长辈们面前只能勉强算个屁。我知道,它的死期肯定是将至了,只是还不好确定罢了,但一定是在这一茬果子都入腹之后,这大概也是它唯一的被允许存在到今的理由了。
我的母亲也曾为它辩驳过,母亲也是以一个无神论者的身份,不过她也经常敬神烧香,而辩驳的结果是她嘴上妥协了,答应了用它的死亡来向它作别。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的不甘的。
后来我也妥协了,是发自内心的,刚开始是不甘的,但慢慢就只剩下不舍了,应该是因为我的学历高于母亲的原因吧。不甘自然可以舍命相护,但不舍却不一定能做到,于是在有一天,我打电话与母亲聊天时,庄重地告诉她,让她等这茬果子下来之后,选个日子把树刨了,母亲问我是否把它换个地方重新种下,我权衡之后,斩钉截铁地告知她,不了,然后她就答应了,她平常是最听我的话,她是听的进意见的人,各种各样的意见她都会听,毕竟她没什么学问。
现在我可以模糊地想见它的最后时刻:母亲会找来人,先在它面前烧上几刀纸,一番神言鬼语之后,便开始动土,或者是动刀。然后它会被肢解,或进炉子,或被弃尸荒野,自生自灭。你可不要以为给它烧纸是给它送行的,那纸是烧给树里的鬼神的,毕竟是毁其寓所的勾当,给他们烧点纸请他们离开,怎么能烧给柿子树呢,它从头到脚,只是一块木头。
柿树兄啊,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如若彼时青衣长衫在身,我定会双膝跪地,大笑一番,然后与你同罪伏诛。然如今我只可一旁观望,暗自庆幸我不是棵树,我若是,便会学你同来的另一位树兄(从三姐家一共移来两棵,一棵于两年前病死了,未待挂果),早早病死了,虽然平庸,倒也壮烈。
夜深了,我也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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