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内科诊室
任医生:“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就是感觉不好,浑身提不起力气啊,有时都想去死了算了!”
我(左手扶头):“感觉左边痛啊,时常有头痛的感觉……”
任:“你为什么想自杀呢?是不是感觉很孤独,这个世界没人理解你?家人理解你吗?”
我:“她们也不理解我,没得人理解我。”
任:“是不是感觉自己对这个社会没用了 什么也做不了?”
我:“就是浑身无力啊……全身都提不起劲儿来啊……觉得活着没意思,活着没得激情了……”
任:“最近睡眠状况呢?睡得好吗?”
我:“睡得……好,不,不好,就是不好啊!”
任:“一天晚上大概睡几个小时呢?”
我:“就是每天早上3,4点钟就醒了。”
任:“醒了之后呢?再入睡会不会感觉很困难?是醒了之后就起来吗?”
我:“醒了……之后就一直睡不着了……但早上6点左右才起来。”
任:“就是醒了再入睡困难。那么晚上入睡困难吗?晚上大概几点睡?”
我:“我不知道啊。”
任医生面向家属。
家属A:“他一般10~11睡觉,但每天情况也不一样,有时候早至9点,有时晚至12点。半夜1,2点都醒过,醒来就睡不着了。3,4点也醒过。”
任:“睡着的时候会梦到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我:“最近没怎么梦到了。”
任:“……那就是以前梦到过,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我:“以前做梦时会被迷住,想醒却醒不过来。以前我头被摔坏了,得过精神分裂症,他们说的。其实是这样的,以前他们安排我去某某站,我不想去……就因为这件事(声音越来越弱)”
(打断患者)任:“知道了。”(对家属A):“之前有过的病史都具体说说。”
家属A:“以前他大脑被摔伤过,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还住院过一段时间,封闭式的。但后来吃药慢慢缓解了,最近才感觉越来越严重的,感觉是复发了。所以我害怕有什么变化,赶紧来检查一下。”
任(对家属B):“那这样吧,你先带他去做个检查,我再具体和这位家属了解一些细节。”
我:“做甚么检查,我没问题,我知道自己主要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不检查……”
家属B:“去吧,听医生的。就当是一次正常体检好了。”
我不情不愿地跟上。
第一项――CT
我:“去哪儿嘛?”
家属B:“我们先去做个CT,CT室在楼上,跟着我。”
医护A:“进去吧,家属留在外面。”
我进了CT室,按照她们的要求躺在了床上。过了不到一两分钟,就从CT室内出来了。B在外面等着我。
家属B:“我们接下来去做脑电图,这边走。”
第二项――脑电波与眼动图
我:“这个是什么,你给我夹了好多个啊”
我:“你真的给我弄了好多个……”
医护A:“这是必须要的哈。好了,现在到那边去。”
医护B:“到这里坐下。闭上眼睛啊一定要闭上眼睛。”
我做到椅子上。头顶戴满了各种各样的电线,犹如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
我(内心独白):“几分钟过去了?”
医护:“好了,稍等,现在去隔壁做眼动测试。”
医护C:“到这边来,躺在这个椅子上。眼睛注视前方,根据提示做。”(边说边玩手机,边操作鼠标。)
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三幅图片。
医护C:“仔细看,第二幅和第一幅有什么不同吗?”
我:“好像……没什么不同啊。”
医护C:“第三幅和第一幅有不同吗?”
我:“有点……不是很明显。”
医护C:“第二幅和第三幅有没有不同?”
我:“……”(已忘记了当时的答案)
医护C:“你眼睛看不见吗?是不是距离远了?”
家属B:“他眼睛近视了,没带眼镜。”
我:“就是哎,把眼镜给我嘛……”
医护C:“这项测试是不能戴眼镜的哈。”
不知道几分钟又过去了。
第三项――心理测验
我(踟蹰不前):“做甚么心理测试嘛”
家属B:“进来嘛,医生说需要测,我们就测,好吗?”
田医生(对我):“稍等一会儿啊。”
实习医生进去拿了一张纸摆在我面前。
田医生(转身对另一名患者):“你是不是不想……你有没有……你是不是觉得……”
实习医生:“你先把这张表填了。”
我:“填啥子嘛!我不想做题啊我不想做题!看到我最近都没得力气,还喊我做题!我想走了!我要走了!”
家属B:“好,听医生的,我们不做题,我们灯等一会儿。”
另外一个患者终于走了。田医生走过来坐下。
田医生:“我们不做题,没有做题好吧,我们先交流一下,这样,我先问你几个简单问题,你配合回答好吗?”
我:“嗯。”
田:“最近感觉怎么样,你能说说吗?”
我(左手扶头):“左边头痛啊,感觉左边头一直痛。感觉没有力气啊,浑身提不起精神来,想自杀算了。”
田:“为什么想自杀呢?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了?”
我:“就是,觉得生活没有激情了。”
田:“对异性还有没有兴趣呢?”
我:“异性……没得,一点儿都没得。”
田:“那你身边的人呢?你觉得他们关心你吗?”
我:“关心啊。”
田:“那你觉得她们理解你吗?”
我:“理解……就是也不理解,感觉全世界都不理解我。”
田:“那你身边的同事呢?他们对你好吗?”
我:“都不想出门,他们喊我我也不去。感觉冷淡了。”
田:“你觉得他们对你冷淡了?”
我:“嗯。”
田:“是你对他们冷淡了还是他们对你冷淡了?”
我:“我对他们……冷淡了,他们对我也冷淡了。”
田:“你觉得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呢还是别人造成的?”
我:“我自己吧。”
田:“自己造成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罪?感觉好像亏欠了全世界?”
我:“我对不起他们啊!我亏欠了他们。”
田:“你觉得亏欠了亲人对吗?那你觉得亲人对你好吗?”
我:“好……当然好了。”
田:“你平时睡得怎么样?容易醒吗?”
我:“就是容易醒,3,4点钟就醒了?”
田:“一般睡几个小时?”
“……”
“……”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家属:“他大概10点左右睡,只不过晚上经常起来……”
我:“嗯,晚上我要起夜。”
田:“晚上睡着容易醒?但睡着还是很容易的对吧?”
我:“以前也常常失眠,吃药要稍微好点。前两天也失眠。”
田:“在家里脾气好吗?会不会想摔东西?”
家属:“他精神好的时候才会有精力发脾气,最近精神不振,脾气也不发了,最喜欢抽的烟也不抽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我:“我不想摔东西。”
田:“食欲不振?是不是饭也不想吃?”
我:“口苦啊口苦,怎么想吃饭?不是吃不下饭,是不想吃饭。”
田:“记忆力怎么样?会不会总担心这担心那?”
我:“花生还没晒……”
田:“有没有感觉生活没得意思,不想活的冲动?”
我:“就是前两天我还想跳河了呢,最后没有。”
田:“为什么想跳河自杀?觉得这样就解脱了?”
我:“解脱了,嗯。”
田:“生活中有很多让你焦虑的事吗?觉得活着很烦躁?”
我:“有点烦躁,站上事情又多。”
田:“心情好吗?家人在身边心情好些,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心情好些?”
我:“他们在的时候吧。”
田(悄悄对家属):“以后尽量多陪陪他,尽量在家住。他有点孤独和自杀倾向。好了,等一会儿来拿。”
我:“完了噢?我还有口苦的感觉……”
综合诊断――住院风波
任:“检查报告我也看了,大脑很正常,什么异物也没有;脑电图也正常,你身体没毛病,一切很健康,知道吗?”
我:“可是我头痛……”
任:“头痛是你神经受到压迫,紧张所致,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
家属:“最近他工作上的事情可能有点压力,也导致他很烦躁。”
任:“所以我建议,最好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因为他有自杀倾向,这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可能。”
我:“我不住院,哪个想住院嘛!”
任:“你听我说,你来这是不是为了治病的?精神疾病也是疾病呀。既然是,你就要相信我,相信我能把病治好。住院只是为了更好地治疗。”
我:“那好吧。”
遂去往住院部。
别样的世界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这是我看到住院部的唯一想法。那么多人,80多个人,被关在一件大屋子里,门外铁窗紧闭,门内众生百态。如果你没见过这里所暴露出来的种种行为,相当于是没来过这世上。
这样的禁闭室我不是第一次见。20年前,我见过一次,不,是住过一次。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你们能想像吗?你们不能,因为连我都不能想象。
那个世界黑暗吗?黑暗。躁狂症发作起来是真的会打人的,下手不知轻重。大吼大叫,随意乱摔东西是家常便饭,精神分裂症发作起来更是会六亲不认。肖申克的救赎看过吧?这里比那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生活不能自理者,与躁狂症患者,被关在同一个牢笼里,难道不会像原始动物那样圈存属于自己的领地吗?难道不会向生态系统里弱肉强食的规则靠近吗?那么那些本来对生活充满绝望的人,这样的刺激难道不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么?这样的行为,与杀人无疑,难道不好受到谴责么?
那个世界有光明吗?有的。不然我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至少我还能感受爱,和温暖。我还知道有人爱着我,有人在外面等着我。那相当于是我孤寂无聊的生活中的唯一慰藉,也是我慢慢复原的动力。
可是今天,又让我从新走入那个地狱么?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我累了,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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