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大概是一个早上吧

老李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只能感觉日头不是很毒，不像是中午。比起晚上，他大概又更喜欢早上一点。

这是隔壁老刘说的。每天早上，都看见老李搬个板凳在那里看太阳。他眼早就花了，走个路都摔跟头，这整天瞪着大太阳看，怕是眼睛早就瞎了吧，又瞎又傻，得亏这国家政策好，上面给人发钱发粮。老李也跟着沾了光。要不然，这老李早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就算国家政策再好，也没法让上面派人给送到家里去，这低保还得找人送，可是也没人愿意去啊。倒也正常，谁愿意跟一个傻子打交道。这说起来啊，还是老张是个好人，每星期都去送补贴。除了这，也经常给村民送点零碎用品。这次村委竞选啊，老张八成能行。可傻子他就是傻子，不懂点人情世故，老张这样好，老李都吆喝着赶老张出去。老张也不和他计较，每次都给放下东西才走。

日子一天天去，太阳一天天落。这几天啊，村子里突然流传说老李不傻，是懒，装傻骗吃骗喝。还说这是老张亲口说的。那准是没错。这是大事，老张当上村支书后，亲自做证。村里一番讨论，最终还是打算取消老李的低保，不能再给老李送东西了，说是不能纵容社会蛀虫。听这话说的多有理，让人觉着就当这样。老李再也没收到过低保，不过那取消低保的文件好像也没往上面送，就这种小事哪能麻烦上面的人。

要不说这老李骗吃骗喝，这低保一取消，立马勤快了不少，整天都往外跑了，跑出去时拿几个袋子，回来时就装不少东西。虽不知道是干啥，约莫是打工去，人们便又在心里对这“傻子”鄙夷一番。

村子里就这样，有些事起的快，落得也快。老李倏忽之间就好像消失了，就像是他当时来一样，无声无息。也就能从那邻居老刘那里听到几声抱怨，都是说着老李家越发的臭不可闻。只是每次他提起，人们没啥兴趣，渐渐的也就不提了。

老李是四十多年前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没地方去，就来了这个小村子。当时就露了个面，谁知过了几天，突然就盖好了一座小房子。怕是夜里施工没听见，房子盖的匆忙，歪歪扭扭，不好看，不过住个人是没啥问题。自打那以后，这小李就住下了，也不跟人说话，就知道写写画画，装是个文明人。听人说，他以前好像是教书先生，犯了啥事就被“处理”，原来好像还是城里人。不过这些话也没几个人信，谁见过城里人啊，都是瞎扯呗

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大概是十几年前吧，老李在家里忽然就傻了，以前也不知道他是咋吃的饭，也没见他出去干啥活。打那以后，那届村长就把老李报成低保户，能白拿钱拿吃的。本来这种政策，都是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准备的。谁也不敢说句不是。可这好事连那个混混头子二麻子都没捞着。竟然落在一个傻子头上。也就是那时候，村长的话不好使了，总有人作梗，都知道是谁做的，可是谁敢说啊。不过幸好这低保是发下来了，没让这疯老头饿死。

可是世事难料，这疯老头竟是不疯，更让这村民心里不舒服，幸亏老张发现的早，要不这蛀虫还不知道吃几年国家粮。

现在好了，明官上任，不光治了老李，还找来了工厂。这工厂不愧是城里的家伙，就是有钱，一块地给了一万多，买回去盖大楼。这谁不愿意，村民们都说老张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懂得为村民办事，这一比啊，老李又免不了被鄙夷一番

不过老李几天没出来走动了，不会是快要完了吧，村民们倒不是心疼，就是怕晦气，也难处理。没人管，总不能让他臭在那里，这找人管，谁想管？人老张是村支书了，哪能管这事。

不过你怕麻烦啊，这麻烦就来。老李这天跑工厂边下了，不知道去干啥。本来还以为他是去要点吃的啥的，这没想到，刚到那里不久，扑腾就倒下了，这一倒，就再也没起来。就因为这，工厂的开办整整被拖了两个多月。这可了不得，村民们不知道有多恨老李，一把火把那破屋子烧了。烧之前，还好好的翻了翻他家里，那臭气可别提了。翻出来好几个大纸袋子，打开瞅瞅尽是些看不懂的鬼画符，村里老人讲这是老李被鬼附了身，这才变傻的。人们一听，忙不迭把这些不吉利的东西烧了。还在房子里倒腾出来些纸笔。这老李拿着国家的钱净霍霍，买些这东西有啥用。床底下还有不少钱，这都是要上缴政府的，放在大队里才放心。要不指不定就被谁拿走了。

这老李刚没了几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好几辆小轿车都来逛。听说是找啥定理、证明的，说是十年前有个人研究这东西，好像就他研究出来了，不过当时环境不行，又批评又打压的，交上来的材料也没人看。这几年科技改革，才想起来这事。村子里也没人知道这，那些人也就走了，啥也没管。原来人们就害怕工厂开不起来，没钱拿，看来不是来追究这事的。

至于老李，那破屋子上也长不出啥东西，地方也不吉利，人烧屋子的时候把老李顺带着一起解决了，就是有时候人走过去的时候，想起这蛀虫，还不忘呸几口

就有一个事老刘想不明白，这老李没了，咋味道还是这么大。熏得人难受。水里好像也有老李那臭味。像是从工厂里传出来的。人们又想起老李死在工厂门口那会，都说是老李在报应，这傻子，做鬼也不安生。就又啐一口：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