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泪辩苦

作者: 半讲瑟瑟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5:34 被阅读17次

    鹿氏庄园的公子鹿怀宇八岁那年遭了一难,西山轱辘岭的一伙土匪把他绑了票。

    出了名悭吝的鹿员外又心疼独苗儿子又心疼钱,加上犹豫不决的性格。反反复复地和土匪委托的中间人央求着,跟在市场买菜一样谈赎金。

    搁着平时,土匪头子张一环早就手起刀落撕票了。无奈今年大旱,十家九空,轱辘岭的兄弟也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好不容易绑了鹿家公子上山, 这一票是吃定了的, 不然,不知道得饿死多少兄弟呢。

    鹿员外自是知道厉害,上来先提一句,孩子不能有伤,你们要削他耳朵剁手指。按鹿家的规矩,这就是不完整的后人,进不了祠堂, 人我就不要了。 同时,还得慢慢谈价钱。

    因了山上的困境, 脾气暴躁的土匪头子张一环不得不忍气吞声。只好把火发在了小公子鹿怀宇身上。气极了就打一顿,或者就骂一通。

    被五花大绑着的鹿公子就这样在土匪窝里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天。 这中间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未成想, 这竟成就了鹿怀宇的一项独门绝技: 尝泪辨苦。

    从小娇生惯养的鹿怀宇八岁的时候在轱辘岭的十五天里可能流下了这一辈子一多半的泪水,先是挨打疼出的疼痛泪; 后是被土匪头子叱骂时的羞辱泪;再有夜深人静时后悔自己没听父亲的话偷跑出庄园玩耍才被绑走流出的内疚泪; 听说父亲像在骡马市买卖牲口一样跟土匪讨价还价时的委屈泪;还有土匪窝子里的厨娘偷偷送他吃的,把他抱在怀里时的感动泪。

    等到鹿员外终于付了打成一折的赎金,将公子迎接回府时,八岁的鹿怀宇尝过了人生的各种辛酸泪。 有一天,将他养大视同已出的奶妈突然抱着他哭了出来,鹿怀宇疑惑的仰起脸时恰巧奶妈的眼泪滴到他嘴里。 他脱口而出,委屈泪。

    奶妈惊了,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委屈?

    原来, 靠奶妈在鹿家的收入养活的自己的丈夫,非但不感激她, 反而数落她每天在鹿家, 不守妇道。

    这让鹿怀宇有了新的发现, 也开始了一项玩闹般的实验。 甚至强令花匠拧陪自己读书的书童的耳朵,直到书童疼的哇哇叫流出眼泪。 鹿怀宇用手一沾伸出舌头尝,嗯,没错, 是疼痛泪。

    从此, 鹿氏庄园无有了宁日,鹿家大少爷变着法儿的去收集下人们的眼泪。跟算命先生一样, 这个是委屈泪,那个是羞辱泪,第三个是心疼泪,第四个是伤心泪……

    跟神农尝百草一般, 鹿怀宇乐此不疲。庄园里折腾不够, 还让下人们出去收集各种各样的眼泪回来供他品尝说苦。 每当尝到了新的泪种, 比如欢笑泪,相思泪,他都会重赏收集来的下人。

    也有拿盐水冒充的, 被他识破, 毒打一顿,流出疼痛泪方才作罢。

    尝遍了各种眼泪的鹿怀宇却再也没有尝过自己的眼泪。连鹿员外离世也只是干嚎几声没有一滴眼泪。

    没有了鹿员外,只剩了一个热衷于尝泪辨苦怪癖的鹿怀宇,家很快就败了下来。最后被心怀叵测的管家把地契房契稀里糊涂的都转给了别人。

    苦于找不到新的眼泪的鹿怀宇被赶出了家门,落魄潦倒。 捧着一只碗一根棍开始了乞讨生涯。周围的村民都知道尝泪辨苦的荒唐事,纷纷拿他取笑。但是各种招术都用上,乞丐鹿怀宇就是流不下一滴泪。

    也是为了躲开这些只作弄他还不给吃的的乡邻, 这一日,贫寒交迫的乞丐走到了西山轱辘岭。实在饿的走不动了,所幸看见山脚下有一户简陋的小院,等挪到门前, 喉咙里饿的都发不出声了,举手啪啪打门。 眼见得一位农妇走了过来,恍惚间觉得异常熟悉,但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鹿怀宇就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少功夫,乞丐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一个人的腿上,一个老妇人正一勺勺地往他嘴里喂米汤。

    老妇人慈祥地望着他, 你终于醒了,还认得我是谁吗?

    细细端瞧,鹿怀宇啊的叫出了声,喂他米汤的是八岁那年偷偷给他送吃的的匪寨的厨娘。

    同样的饥饿, 同样的在轱辘岭,两个人再次相遇,还是这厨娘,又救了他一命。

    鹿怀宇感慨万千,事隔多年, 又汩汩地流出了眼泪。这眼泪流进了嘴里,有悔恨, 有歉疚,有感动,有幸福,是他从没尝过的一种百感泪。

    夹杂着一百种感情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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