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在《千鈞一髪 儿子救友一命》一文,本欲买个关子,说说我当年如何救回一位试图轻生的朋友的故事。因此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收笔。
没想到很多朋友误会我要继续写J的故事,事实上,也的确有很多朋友关心他的后续发展。我干脆將錯就错,略说一二,谢谢大家对他的关爱。
話說雷兒日前在朋友J上吊自殺、千鈞一髮之際,機智地及時報警救他一命。這幾天他住在曼哈頓朋友家中,雷兒每晚和他通電話安慰他,我給他送吃送水果,希望他能感受到人間有愛的溫暖。
前晚,我关心問起J情況如何?情緒是否穩定了?雷兒突然撲过來抱著我失聲痛哭,连說他受不了,再下去他也可能要看心理醫生了。我嚇得手足無措,拍著他的肩膀安撫他。
他抽泣了一會,情緒慢慢恢復。聲音哽咽地對我說,原來,J告訴他,那天他欲上吊尋死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掛了绳索,當腦袋挂上去的一刹那,大脑还有意识,但感觉又疼又痛苦,那種感覺比活着還痛苦千万倍,头脑发热、耳鸣,紧接着,眼前發黑,意识也变得模糊,靈魂也好像馬上脫竅而去。
就在此時,吊扇旋轉了一下,繩索因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斷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但他那時覺得生無可戀,死意已決,掙扎爬起來准备再找绳子的時候,他在開著的電腦中及時聽到雷兒呼喚他的聲音,然後他接听了。⋯接下來的事情如我上文所述,不贅言。
雷兒聽到J這番說話后,雖然安慰了他,但他心痛J承受這種在鬼門關走一遭的痛苦,自己反而受不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負能量吧!
我跟雷兒說,如果你覺得有需要看心理醫生,隨時可以去,而且你也要動員J去看。他說,医院已安排好心理醫生追蹤治療,那位收留J的白人朋友,還送了他一台相關治療儀器。
雷兒說,他越想越后怕,如果不是他察覺不對勁,反應快,他就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自稱科學家的他說,人一旦上吊,大概只要十分鐘就沒救了,因為上吊后心臟大概还能跳動十分鐘左右。 但就算及時獲救,上吊者也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或終身癱瘓。
記得我13岁觉得走投無路那年,也曾想過轻生的各種辦法,首先排除的就是上吊,因為在許多因果輪迴的书中,都形容「吊死鬼」死相最難看,據說大小便失禁、眼球突起、舌頭伸出...啋!即使死也要做个漂亮女鬼呀!
我又趁机教育儿子,你知道我为何后来打消轻生念头吗?因为如果我死了,就会害得將我自幼抚养长大的奶奶(祖母)痛不欲生,后半生没了指望,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做鬼也愧疚。我的奶奶与我相依为命,养育之恩未报,做人怎可以自私自利,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人生有很多责任,孝顺父母长辈就是其一。幸亏妈妈不自私,想到不能令奶奶伤心才活了下来。
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表情,我接着说,你要把我这番话告诉J,他的养父母年过半百才领养他,为了培养他勇敢踏上移民路,含辛茹苦养育他成人。他的养母现年七十多岁了,养父已经离世多年,J怎么忍心让妈妈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呢?不是等于往她心头扎把刀吗?
在此我还要以咱娘俩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告诉各位:当朋友需要你的时候,接听一道通话往往救人一命,將人在绝望深渊拉回来。
据报道,2003年4月1日愚人节,香港影视红星张国荣(哥哥)在跳楼自杀前,曾给多位艺人打电话,其中一個說法是最后一通打给刘德华,但刘德华没接。人在去世前给朋友打电话,或许他对这个世界还會有所留恋,有人說,如果刘德华接到那通电话,或许张国荣就不会从香港中环文华酒店24樓私人會所縱身一跳。....
我也曾经看过一则报道,有位港台知名艺人自杀,臨终前打了十通电话给朋友,无一接听,悲剧无可避免发生。
我初到香港時,由於立志要實現進入報界從事新聞工作的理想,遍閱香港各大報章。當時非常崇拜一位名噪一時的專欄作家,天天追看他在某報撰寫的小品文,講的都是人生大道理,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心灵鸡汤,“滿滿的正能量”,他也一度被視为“青年啓蒙导师”。
后來我自己也出名了,有机會認識這名偶像的女友F,並且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从而得知「偶像」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最後F發現對方「一腳踏兩船」,并且「新娘不是她」,觉得生无可恋,万念俱灰,寫了遺書凖備自殺,在最後一刻打電話給我“交代後事”。
那是1984年,中英谈判香港前途问题各方瞩目,台前幕后风起云涌。平时我在报社上班,一般要凌晨两点才回家,那一晚由於翌日一早,要赶搭七点多班机飞北京採访中英會談,我特别提早下班回家收拾行李。
刚进房门,床头电话响了,是F打来的,她说已写好遗书,但身後最不放心的是母亲,怕她死后母亲伤心难过,希望我尽可能代她安慰照顾她。
这一惊非同小可。尽管我要赶搭早机赴京採访,仍徹夜不眠,忍着睏意,和她聊了一個通宵,不断開導她,最終她打消自殺念頭。
我一看,飞机即将起飞,只来得及拿了机票和身份证回乡证拔腿就跑,匆匆截了的士直奔啓德机场(幸亏那时机场还未迁往大屿山赤鱲角),幸亏我没有行李托运,否则机场柜台已停止办理行李托运,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登机口,刚冲入机舱就关门了,好险!否则误了报社大事,该当何罪!
最狼狈的是到了北京,一下机就投入紧张的採访,连起码的换洗衣服都沒时间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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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城区台基厂头条三号,1983年7月12日起,成为中英谈判地点,举世瞩目。曾慧燕当日在此留影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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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後来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因为在关键时刻,有人宁愿犠牲睡眠时间陪她聊天,听她吐槽,让她感受到友情的温暖,所以“不想死”了。后来,她觅得异国姻缘远离伤心地,往事云淡风轻。我们友情延续至今,仍盼着有白头宮女说旧事的一天。
补记:抱歉我昨天一段对儿子的耳提面命:“你以後交女朋友,一定要找個父母婚姻幸福、家庭生活正常的女孩,否則你也有可能遇到麻煩。”引起一位和我类似命运的好友对号入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来我们俩能嫁得出去,也不容易呀!」
另外,楊愛倫(美东地区首位亚裔女立法议员)也表示异议,“選媳婦還是要看個人品性修養,我女兒雖出自單親家庭,卻知書達禮中英文學校都拿第一名喔。她在州立賓漢頓大學畢業時,身為學生会副主席,她辦的校園活動,受到整個小鎮熱烈追捧,差點走入經紀人專業。之後,擔任我競選辦公室經理,贏得她第四場助選的勝利。 ”
我回说:是的!不能一概而論!但由於我也是出身父母離異家庭,身受其害,箇中痛苦不足為外人道。值得慶幸的是,我終於戰勝自己,將痛苦化为財富,從而培養悲天憫人的情懷。可以說,令千金和我等人屬於異數,我们能够自拔走出来很不容易。放眼周圍朋友有類似遭遇者,大都身陷其中無法自拔,带给家人朋友的都是负面情绪。所以我才以自身經歷希望儿子不要重蹈覆辙,觅得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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