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到最近的新闻,突然想起她的。
这则新闻的内容关于COCO李玟过世,而松玉姐姐算是她早期的粉丝,心痛明星的同时,不免拼凑出一些青春时期的生活碎片来。
很多年前,那时我大概上初一,有天去三伯伯家玩,幼时我最爱去零食多的三伯伯家。正好碰上三伯伯家来客人,伯伯的妹妹带着女儿在,我也跟着堂姐叫她姨娘(老家将姨妈叫做姨娘),她女儿就是松玉。
玩了半天,许是吃了半天,姨娘提议要不然就去她家玩两天,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刚放暑假,稻子正青,还没到打禾收稻谷的时候,去地里除草的活儿,我向来也不会做。
一听有玩,我自然开心的很,心里已经被说动了。
“你就直接跟姨娘去,过两天赶集让你爸爸去接。先别回去问你妈意见,万一她不准难搞,等你到了,我去告诉她,她到时也没办法的”三伯伯跟我商量起计策来,她太了解我妈了,我完全同意她的办法。
午饭后,阳光正烈,我们准备出发。姨娘她们坐四个轮子的货车过来,车停在田埂对面的马路上。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我妈的大嗓门追过来了,我又急又气,犹豫着小跑了几步,心说三伯伯传话速度太快了,她不知道我还没走咧!
三伯伯也跟着一起喊我,这回我听清了,原来不是阻止我去玩,而且让我换身衣服再去。
小跑着回去找我妈汇合,在村口变压器那儿接上头,她拿出一条稍微体面点的旧连衣裙给我换上,嘱咐我过去听话。
没多会儿,大货车就过了市集,再行几分钟,就到了姨娘的村子。
走过青石板路,经过两座压水井的小屋,再经过一座晒场,终于到了她家。
松玉姐姐的家不大,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睡觉的卧房,一间是做饭的伙房。她的哥哥跟堂哥一起睡,爸爸外出打工了。很多年前的事,脑海里的印象渐渐模糊不清,这屋子的形象跟我老家奶奶住的房子重合一起,分不开了。
住了约三四天,却发生很多很多稀奇有趣的事。
当天下午,跟着松玉姐姐去地里摘毛桃,没想到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吓下起雨来,带着麦草帽,眼巴巴地边淋雨边在桃树下等雨停。
傍晚,自己在房里坐盆里洗澡,房门闭的紧紧的,松玉姐姐跟姨娘不知道在哪儿回避?只见糊纸木头透出的天光未暗。“家里不用放牛真好,在家里我没机会这么早洗澡”,我心想。
还去同一个大屋子里的堂哥家看了看,看他鼓捣影碟机,我凑上去问有没有好看的碟子?他漫不经心道,没有,只有少儿不宜的光碟。似懂非懂的我只知道那是不能看的东西,所以赶紧溜出去说不看了。
现在想想,我的胆子真大。
晚饭吃的特别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青椒炒油渣。那年头吃点肉太不容易了,只有待客才会有。
晚饭后,跟着她去村里有电视机的家里蹭电视看,满满一屋子人,大家各自端着板凳找好位置坐下,一部琼瑶阿姨经典的《情深深雨濛濛》开始了。
剧里有个片段,可云爬上高楼准备跳下,看到众人紧张兮兮。当中有个朋友不知是看过预告片还是已经看过电视剧,说“等下会拿wang来救”,我一个劲的想“碗也装不下她呀。”
后面看到精彩处,果然拿的是网,我自己闹了个心知肚明的笑话,因为方言“网”跟“碗”发音一样。
次日一早,跟着松玉姐姐去洗衣挑水,走了约莫两里山路,累的气喘吁吁。
她想了个偷懒的法子,找邻居说了一回,偷偷去别人家打的水井挑了好几担水。
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压水井,大开眼界,村里要是能有这样一口井,不知道多省事。回去跟我爸爸一说,他说没办法,我们村没有水源,不容易打出水来。
松玉姐姐爱闹爱笑,干完母亲吩咐的活儿后,总是带着我去这家玩去那家耍,我好羡慕她的开朗。
第三日便是赶集日,这个市集逢农历初一、四、七便开始,一般是上午半天,卖货的聚拢这边,买东西的也过来交易。按照约定,我要回家了。
姨娘看出我玩兴正浓,就说等下次赶集,也就是三天后再走,她今天先过去赶集,正好告诉我爸爸这个决定。
毕竟有点不安,怕父母不允许我多待几天的决定。上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家里来了许多松玉姐姐的同学,她们说说笑笑聊天,主要是在讨论未来,关于中考成绩,以后上哪所高中云云。我其实一直醒着,又不敢坐起来跟她们一起说话,只好闭眼装睡。
有同学注意到我,小声打听我是谁?松玉姐姐告诉她了。没多会儿,她们便散了。
我装作睡醒,打听了一些消息,松玉姐姐成绩很好,一定可以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她也乐于分享自己的生活,拿出当时流行的明信片给我看,我看到大多明星片印着一个看起来像外国人的女星,背面是同学写给她的赠语:知道你喜欢李玟,我就买了这张……都是对美好未来的祝福。
姨娘回来了,说爸爸已经知道我改日回去的事,让我安心,我心里松了口气。她又从袋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套新衣服,玫红色衬衣样式的上衣,领口绣了两颗樱桃似的小花,黑色的裤子,滑滑的料子,很像西裤,都是给我的。
这身衣服我一直穿到初中毕业,也穿它拍了毕业照,算是为数不多的正经新衣服。
有天晚上看完电视后,我们没有回家,松玉姐姐说今天去自己一个伯伯家睡,他家更宽敞。床确实大,住着很舒适,与此同时,我们也付出了辛勤劳动。
家里堆满了没剥叶的苞谷,我们的任务就是一点点撕去叶子,撕累了,就歇下了。躺在陌生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心想这个收玉米的办法确实好,又快人也舒服,确实是个高效的好办法。
回家后报告给父母,表示可以参照执行,以后我们家收玉米不必在地里撕掉苞衣,全部掰回去再做处理。
做了一辈子农活的父母,哪会听小孩的指令,所以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后面我在外的日子多,鲜少遇上农忙,更没人给他们提建议了,这事就搁下了。
直到大前年我家老二出生,带孩子回老家,又碰上收玉米,我还是将老办法说了一说,也没做指望他们能听。不曾想,两鬓斑白的父母突然开窍,实验过后,连连表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以前又热又慢,玉米叶割手,地里呆上半天,才能收完,新办法格外快,效率快了三倍有余。
我不由得苦笑,心想,十几年后,你们才发现好办法,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想到他们年纪大了,种地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白白辛苦劳作十几年,心里发涩。
可能,父母眼里,现在我才真正成长,所以才会正式考虑我说的话吧!
很快,又是三天后,我一早就醒了,在这里固然很开心,可是我也很想回家。兴冲冲地跟姨娘到了集市,不停搜索从我家附近过来的客运车,可是都没有。
最后终于在一趟厢车里看到了站着的“爸爸”,我赶紧挥手大喊了一声“爸爸”,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尴尬地同样面无表情,强装镇定。
认错人了。
姨娘也听到了这声“爸爸”,赶紧打圆场“如果是你爸爸,他肯定主动过来找你的,我看他今天可能没来,要不再回去玩几天,下次赶集再来……”
这次,我很坚定,我要回去。
劝说无用,她带我找到回村里的车,嘱咐同村的一个姐姐多照看一下,给了司机一元的车费,我便回家了。
下车后,沿着熟悉的田埂路,一路飞奔到家,我大声喊着父母的名字,没人应我。
老妈不在家。
放我鸽子的老爸正悠然叼着烟,穿着雨鞋在家背后清理牛栏里的肥,他无事人一样的说:哦,你回了啊,我以为你又跟上次一样不来,所以我就没去……
我的眼泪要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松玉姐姐家,还是突然觉得:原来我在爸爸心目中一点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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