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千千万万改革开放后,从农村走向城市打拼,做小吃夫妻中的一对。一丝红线,连起千里姻缘;两双勤劳的手,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1.阿娣
阿娣身穿红色短袖衫,戴着干净的白围裙,白口罩,头发高高盘起。她双手麻利地低头忙碌着,在厚厚的铁板上倒面糊,那轻巧的自制竹子刮面器像魔法师手中的魔法棒,秒出一大张薄薄的煎饼。磕鸡蛋,小铲“嚓~嚓~”翻转,一张金黄焦香的煎饼瞬间摊好。
“请你把十元钱放进盒子里,你自己找钱哈。”她的普通话里还带着贵州少数民族乡音。她头也不回地盯着铁板上的煎饼,语速像快速键,与双手的动作配合默契。
她的嘴巴在口罩里快速运动,同老顾客聊着家常,手不停地往煎饼上刷面酱,刷红辣椒,撒葱花儿。
“哈哈!”她朗朗的笑声和顾客的笑脸融合在这金色的秋日清晨。她宽阔的脑门儿下眉心宽宽,白口罩上方,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她继续往煎饼上放了一张金黄的薄脆,小铲“嚓~嚓~”两刀,薄脆成三片儿,小铲里、外、左、右四下翻转,一张四四方方的煎饼果子铲离铁板。她另一只手快速抽出一张粉色纸袋儿,装入煎饼果子,递到顾客手中。
整个过程大约一两分钟。
每天上午十一点前,阿娣卖完最后一张煎饼果子,推车回到租住了十几年的出租屋。
而她的丈夫家明也推着另一辆车回家。
这里是北*京*朝*阳区五环外的一个城中村,今年十月一日后大部分房屋将被拆除,还剩少量房子。
家明一家三口在这里租住了十几年,他们夫妻已来北*京二十一年了。
二十一年的春夏秋冬,二十一年的风霜雪雨,夫妻俩在这座城市只坚持做一件事——卖煎饼果子。他们只有春节才舍得休息几天,回双方老家看望老人。
二十一年的时光,他们夫妻携手同行,走过青春,历经艰辛 ,如今,他们已人到中年。(简书作者薰衣草的清香原创首发)从儿子呱呱坠地,阿娣就用贵州小背篓背着他,在外卖煎饼果子。孩子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冻肿的小手像紫红的胡萝卜。如今,儿子已成长为十九岁阳光帅气的青年,离开父母,去外地上大学。
他们给儿子取名:京生。
阿娣来自贵州省六盘水纳雍县,一个很少听说的少数民族——穿青族。
她是家里的长女,贫穷和闭塞让她仅只上了三年学。她常常满怀遗憾地用贵州普通话对顾客说:“我没文化,从小姊妹多,上不起学,没得别的本事,只能靠双手辛苦挣钱。”
阿娣的摊位前,是排队等候的老顾客,她每天都比丈夫多卖两倍的煎饼果子。刚来北*京时,她还穿着少数民族服装,人们看着娇小的阿娣身后背着孩子,麻利地摊着煎饼果子,看着她乐观的笑脸,无不为她的坚韧勤劳而感动。
夫妻俩总因为忙碌而疏忽了孩子。有一天,几岁的儿子在高处玩耍,不慎摔下扭伤腰部,懂事的孩子忍住疼痛,家明夫妻误以为孩子无大碍,随着孩子年龄逐渐增长,当初摔伤的腰部因错位,变成腰间盘突出。去年,家明带儿子去做了手术,令人欣慰的是,手术很成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年春天,长期辛苦操劳的阿娣,因身体不适去医院做体检,没想到,身体居然严重到要做手术。刚做完手术的阿娣身体很虚弱,妹妹来看望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姐姐,心痛得想要掉泪,责怪她太过要强,太辛苦,不知道爱惜自己。性格乐观开朗的阿娣,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反而劝慰妹妹不要难过。
家明看着术后脸色蜡黄的妻子,心里自责而难过,“以后你别干了,该歇歇了,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受苦了。”
“没得么事,想想我从穷苦的贵州出来,这么多年虽辛苦,但比起从前的生活,真是天地之别,付出也是值得的,没有苦哪有甜啊!”阿娣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在家休养康复几月后,家明带着阿娣回了趟她的老家,夫妻俩出钱请人为她的父母翻盖了新房。家明驱车行驶在六盘水跨越深山峡谷的壮美大桥上,看着妻子美丽的家乡渐行渐远,他不禁深深地感叹,感谢上天让他得到这样一位贤良能干的好妻子。
“我的家乡变化好大呀!二十多年前,我出外打工时,家乡哪有这么美的大桥啊!你看那座湖,水好清,你看那蓝天和白云,都倒映在水里,好美呀!从前出来都是挤火车,好慢好慢的绿皮火车。谁会想到,现在都各人开各人的小汽车了。”阿娣看着家乡美丽的湖光山色,一路感慨万千。
回到北*京后,阿娣想想正在读高中的儿子,闲不住的她又开始卖起了煎饼果子。
阿娣,文中为化名善良总会相遇善良,懂得感恩的人一定会有好运。
他们的房东大哥和一位邻居老阿姨,都是老北*京*人,在家明夫妻孩子很小的时候,眼看着他们的艰辛不易,主动提出帮他们照看孩子。
“我的儿子是房东大哥帮忙照看长大的。”家明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十九岁的儿子,心中满怀感恩。如今,他们和房东大哥一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2.家明的老家
积雪融化,正月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家明新建的两层小楼,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仿佛被新雨冲洗过,晶莹透亮。
这里是豫鄂交界大别山区罗山县的一条老街,昔日旧貌换新颜,一栋栋小楼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也是母亲的娘家,比母亲大十多岁的大舅就是家明的父亲,家明是我表弟。
四十多年前,年轻的母亲常送我去姥姥家玩。今年农历十月,出生于一九四九年的母亲整整七十岁。而姥姥在我上初一那年的秋天去世了。
小时候,姥姥,舅舅,舅妈都很疼爱我,那时的家明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只有三四岁。
记忆中,姥姥脑后的发髻每天梳得纹丝不乱,那一抹桂花油的清香,仿佛还在我的鼻尖飘啊飘。在她干净的斜襟蓝褂儿布扣处,别着一条花手绢。还记得她给我那条黄喜鹊图案的手绢,我叠得整整齐齐装在荷包(兜儿)里。她那双窄窄的黑色尖头小布鞋,真像三寸金莲,她像唱戏旦角般快速移动细碎的脚步,牵着我的小手,从她家屋后那条小路,去赶集。
脚踏河中间一排大圆石,小腿颤颤一步步跨向对岸那条长街。姥姥花一角钱给我买个小麻花,或者油磁磁(糖糕),我已满心欢喜。
河岸边的斜坡上,有很多裁缝扔掉的碎布。姥姥细心挑拣出稍大块的花布头,积少成多,回家剪出一块块小正方形,再折成小三角形,拼接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牡丹花,做成一件件棉袄。
我和弟弟还有舅家的孩子,小时候都穿过姥姥做的拼花棉袄。
回家的路两边,有一片松树林。在冷风吹面的季节,松枝上挂满白色的松糖,似一朵朵米粒样冰冻的雪花,蜜糖般融化在我的舌根,甜蜜了我的童年。我曾经跟着大舅和表兄弟们上山,看他们砍下松枝,回家放进大铁锅,加水,熬出甜甜的松糖。
小时和大舅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们,已懂半丝半缕之物力维艰,深知一粥一饭之来之不易。七十年代初的小小孩童,并未因物质匮乏而减去童年的快乐。他们像河里的小鱼儿,自由自在地游走;像林间的雀鸟 ,无拘无束地欢歌。
大舅家八个孩子,家明排行老六。
早早懂事的家明放学就帮家里割草喂牛,初中没毕业就出外打工。
在浙江一家工厂打工时,家明相遇善良乐观的阿娣。那年春节,家明带阿娣回到老家,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因弟兄多,他们只分了两间低矮的旧瓦房。
家明和父母兄弟姐妹昔日的老家婚后,家明夫妻双双来到北*京,投靠哥哥。哥哥在北*京卖煎饼果子已多年,看着哥哥娴熟的煎饼果子手艺,家明下决心向哥哥学习。一个月后,家明准备自己做。夫妻俩买量三轮车,在哥哥附近的城中村租了间房,开始卖煎饼果子。
每天凌晨两点多,家明就起床,开始和杂粮面糊,炸薄脆,最多时,家明一天要炸七百张薄脆。因为长期弯腰和面糊,炸薄脆,家明患了腰间盘突出,一度疼痛得直不起腰来。去年,他经过几个疗程的治疗,腰椎才得以康复。
妻子阿娣每天准备辣椒酱,面酱,切榨菜丁,洗辣椒,生菜。她仿佛从来不知劳累。
五点钟,夫妻俩踏上煎饼车,在清晨的薄雾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北*京的冬天,很冷。他们常常在刺骨的寒风中,坚持每天卖煎饼果子。飘香的煎饼果子,递到每个顾客的手中,热情洋溢的微笑,挂在他们的脸上,辛苦变成收获的甜蜜,甜在他们的心里。
最佳拍档莫若夫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年复一年,他们从最初的一元五角一张煎饼果子,到今天七、八元一张;从夫妻俩一辆三轮车, 到后来两辆外卖车。
二十一年的春来暑往,秋去冬回,家明和阿娣这对勤劳的夫妻,白手起家,从零开始。点滴积累,他们在北*京五环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如今,房子已升值到当初的两倍。
家明北*京的家(感谢表弟提供真实照片)他们在老家街上,盖起一套两层小楼,外带车库和顶层阁楼。门前有一条清澈而宽阔的河流,蜿蜒流向远方,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青山常在,碧水长流。
家明前年在老家街上盖的小楼,和邻居比邻而建(感谢表弟提供真实照片)。百善孝为先。前年春节前,他们为八十多岁的父母翻盖了新房。
前面是家明给父母翻盖的新平房(感谢表弟提供真实照片)虽然家明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但他们夫妻从来都是先做好自己。今年国*庆*节过后,家明在北*京租住的房子部分拆迁,他自己动手在剩余的房间搭出简单的厨房,利用三天假期开车回老家看望父母。
“家明真是找了个贤惠的好媳妇啊!”每次回老家,我妈总是情不自禁地夸她的侄媳。“她给你大舅和舅妈床上都买了新铺盖,每次回家都给老人买新衣服,给老人钱。他们回家还给我买衣服,还给我钱。他们叫老人住他们的新家,那里临街,方便。你大舅他们住惯了老地方,不愿意去。”
“我离家远 ,不能在老人跟前尽孝,给老人钱是应该的。”春节回老家,家明和父母、兄弟坐在父母新房的炉火边烤火,跟我聊起家常。
我走进大舅的厨房,明亮的玻璃窗下,是新装的水管和灶台;走进大舅和舅妈的卧室,洁白的墙壁 ,崭新的床上,铺着柔软的新被褥。老人家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坐在儿子们的身边,安逸地睡着了。
我和家明走出户外,冬日暖阳照耀着红白相间的崭新的村庄,照耀着村口的池塘,照耀着远近积雪尚未融化的山岭,河流。
这里一片春节的祥和,偶有孩童燃放烟花和炮竹,在这鞭炮声声和孩童的嬉闹声中,家明仿佛回到童年的时光。
他想起小时的春节,家里兄弟姊妹多,哥哥穿小的衣服,洗净就是他春节的新衣裳;他想起小时候曾住过的草房,那草房一头是牛圈,另一头是厨房,他的双胞胎弟弟年幼时被牛角抵穿腮帮;他想起草屋翻盖成瓦房时,父亲燃放鞭炮庆祝新房落成;他想起十八岁时,家乡才结束煤油灯的日子,让乡村的夜晚在电灯光里照亮。
家明伸手指向家对面不远处的山岭,“大姐,你看,那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的大圆石。”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那块巨大的圆石。任岁月更迭,世事变迁,当初顽童已不惑,那圆石岿然屹立。
它见证了这个村庄的沧桑巨变,见证了这里朴实勤劳的农民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历经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从草房,换瓦房,再到平房楼房鳞次栉比。
山依旧还是那一座座山,但当初稀疏的栗树,灌木丛,开垦的山地,已被每家每户嫁接野栗子,变成高大茂密的板栗园和没膝的茶园。
每到春天,穿红着绿的采茶人点缀了远近一排排的茶岭。家明总会买些新鲜的信阳手工清明茶尖,送给他善良的房东大哥。
尾声
阿娣还在继续卖煎饼果子,家明已转行做其它。
也许有一天,阿娣也不再卖煎饼果子;也许有一天,他们会离开北*京,回到家乡。但,他们都有一双勤劳的双手,一颗善良的心。无论他们身处何地,路在脚下,梦在前方。
完
(早早准备写征文,因种种原因,10月27日晚上才写完发布。10月19日还没写完,突然发出去了,撤回私密后刚才写完发布。征文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本来不想再参加,但它是自己利用每天下班地铁里的点滴时间完成。不期待任何结果,只为不辜负自己,更为勤劳的表弟夫妻二十多年的坚持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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