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撞撞大致向着东边方向，不顾一切地向前赶路，到了后半夜人们困乏不堪，全然是由着牲畜自己走，全然没有顾及周围的变化。当天边最初露出一抹白色，东方渐渐亮了起来，汤袭龙努力睁开惺松的双眼，不由一愣，眼前是梦幻般神奇的景像，绿油油的丰美草地上，齐膝高茂密的冰草淹没了牺畜的蹄子。密密实实望不到尽头，没有路径，骆驼、骡马也就懒得往前走，贪婪地吃起青草。湿润的空气中弥散着青草的清香和鲜花的芬芳，远处一弯清亮的湖水，在朝阳下闪着波光，一切都如梦幻，昨晚还蒙敝在沙尘之中，一夜迷迷瞪瞪地奔走，竟然如来到了江南。汤湘义回想起当年追赶着白彦虎，曾经来过这里，只是那时还是初春，枯黄的草地里只有几只麻雀偶尔扑腾、扑腾飞起，湖面大多还盖着一层薄冰，无冰的一块水面处有一群野鸭凫游嬉戏，感觉到与戈壁不同，也就记住了这地名一一西湖。在这里不远处还有个地名更让人牢记一一望遥洞，只是不知洞在何处，谁也说不上来。这里低洼的地势水流汇积，这个季节水碧草丰，如天外一处洞仙，能全然领悟征人望乡盼归之切情，也就契合了望遥洞之意？
女人天生是群聚的社会活动家，玉儿一夜间便融入了汤袭龙媳妇余氏为主的家属圈，看到满地的青草，潺潺缓流的溪水，早已按捺不住，从驼驮上移开压得僵麻的臀体，约着余氏，领着两个娃，又说又笑欢实地向水边走去，赤脚站在一处清澈的水塘里，清洗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和面颊上的尘埃。余氏也受到了鼓舞，解开了发髻，有些放肆地梳洗了起来，只是不敢脱了鞋袜，恣意地站入水中。
男人就直截了当了，脱了个精光，一下子逃入水中洗个痛快，虎子不满足小水洼泡脚，撒欢跑到了男人一边，一蹦子就跳入父亲怀中，汤袭龙在水里搂着儿子尽情欢娱，汤湘义则坐在水边，脚伸入水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孙戏水。
骆驼嗅闻到了几十里外的水源，黑夜中把他们引到这里，看不到烽燧，没有行人的足迹，偏离了古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道路。汤湘义只记得这里离敦煌要比安西县城近一些，敦煌大概就在东南方向。既然有水有草，所带的粮食也还够，索性就先住扎几日，让牲口歇息歇息。
天刚亮玉儿早早就起来了，折了一抱子干红柳枝，在吊锅下生起了火，袅袅升起的炊烟，立刻就让这里充满了人间气味，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广袤的旷野，有了烟火，便有了人烟。如果说夜晚的火焰能给人安全和温暖，那么早晨的火焰就是希望的开始和准备。
人们都被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和吊锅中咝咝的水响声唤醒，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男人们撇来了更多的干柴禾，女人们用羊皮桶汲来了清水，把支起的案板洗得干干净净，在上面和面，切风干肉准备起了早饭。英子、虎子围着玉儿，像寻找到了漂亮的大姐姐随着她转圈圈，一切突然都美好了起来，有了生机，年轻的玉儿改变了一切，她成为了早晨的百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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