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老，只是不再年轻

她不老，只是不再年轻

冬风寒瑟，我从医院出来往住处走时，耳机里传来的音乐正好是“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一下子，让我想到了母亲。

孩提时，我从来不会用“母亲”二字，总是“妈妈、妈妈”地唤着，爱黏着她，因为有她就有安全感。别的小孩若是欺负了我，妈妈总是会护着我，让我在她高大的身躯下长大。年少时，我独自去读书，脚步匆匆，常常是背着包就走了，只留下挥手的背影和那句“妈，我走了啊”。“妈“，一个字，仿佛给自己挤出了很多时间。

是在何时，我开始使用“母亲“二字的呢？是夏日里，看到她面朝黄土背朝天耕种，全身湿透，懂得她的辛酸的时候吗？是冬日里，听到她说自己爬楼梯喘息声很重，意识到她力不从心的时候吗？还是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故作淡定，让我安心上班去时，理解她那番用心良苦的时候呢？真的，不知。

从某一个瞬间，就知道她该用“母亲“了。因为，她的身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头上的白发、手腹的老茧……它们不是一下子就出现，却在我回去看她时那么明显。我去翻压在玻璃下面的照片，她年轻时的容颜，让人惊羡。想必，那时有很多人爱慕，青春又美丽着的她。

她曾打趣说道：“年轻时，自己也是一枝花，不知怎么就插到你爸这土上了。”当然，嫁为人妇，她从没后悔过，反而是尽心尽力地去学着如何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温暖的母亲。二十几年了，她的所有芳华，都献给了家庭，无声无息。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脸上的皱纹”，当她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她听的。一个人的一生，很短暂，许多人爱过你，许多人也早已不再爱你。当我们老了，最幸福的不过是爱自己的人还在身边，可为他温粥，可被他暖手。身体和灵魂，皆不孤独，便是最好的状态。

母亲是怕孤单的人，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会不由自主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早已不知剧情。我总是叮嘱她，要睡觉就关掉电视，安心睡。她说到，如果不是要看电视，她一个人就太无聊了。对的，她将看电视当作一个任务，去完成，以免自己孤独。

正因为独自在家，她才特别期盼我们早点回家，但凡可能放假的日子，她都会在日历上用红笔标注出来。某次回去，无意翻看到了日历本，那上面的红圈圈，一度让我泪目。她应该在节假日到来前就开始数着日子了，越是接近，心情就越是期待，以至于真正到了假日那天，没有看到我们归去，心里会分外失落。

“母盼儿归”的心情，此时的我还不能体会，恐怕只有当自己也是她这般年纪时才懂得。做子女，总是比做父母容易得多。很多时候，我很贪心，想多要她的爱几年，想像小时候一样去依赖，想她还有年轻时的容颜。所以，在我眼里，她没有老去，一点都没有老去。

又逢她生日，我未能陪伴在她身边，通过电话捎去的祝福，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母亲没有说她希望我做什么，可我总是觉得她在失望着什么。听着歌，不免想象到灯火昏黄不定时，老母亲在眯着眼睛欲睡的情景。真的希望，当她老了，那一幕上演时，我能够相伴在左右。

此时的母亲，她没有老，只是不再年轻。对吧?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