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腿趾骨骨折,在疼痛中煎熬的妈妈像是和食物有仇,更和我有仇,就连平时乖巧粘人的小鱼干也变得敌视我,轻轻触碰一下,它就会伸出小爪子想挠我的样子。
天呐!这个星期天的早晨,真是心情糟透了!
猫儿都是惯的,由它去吧,但妈妈,我得好好哄哄,于是,看着她推开茶几上热气腾腾的鸡蛋饼,我和颜悦色地问询她想吃啥?
她说,啥也不想吃,然后猛烈地数落我一顿。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罪人,不能替她受这份疼,让我很愧疚。
同昨天一样,我洗了一小碗樱桃拿给妈妈,提醒她这个开胃,看着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樱桃,我的心似乎轻松了许多。
当葱花和热油合奏的时候,我还是想戴一顶头盔,每次都想,只是我没有那样做,我怕妈妈会嘲笑我,我怕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怕滚滚的油锅,所以,我是生活的局外人,煮不好一碗可口的汤羹,但今天的午餐,我做得小心翼翼,格外认真。
妈妈看着我炒好的三盘菜,脸上浮现出回暖的颜色。看着她吃饭,我像是在等待首长的检阅,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在她的发言中得以安放。
“今天这三个菜都炒得不错,色香味俱全。”
得到妈妈的肯定,真是难得的开心,最主要是她吃得舒心,让我很欣慰。
2
午后,妈妈进入梦乡,猫儿也睡去。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有了静怡空间。
小碗里的几颗红樱桃也很安静,看着它们的脸,某种亲切感被拉近。我眼前浮现出这个星期三提着樱桃、甜瓜、牛奶,酥饼、老婆饼,来看望我妈妈的邓叔(《距离物语》里的邓叔)。
他也是快奔八的人了,还亲自来西安办一些让人感到很无语的事情。
他跑了很多家银行,都没有能把支取工资手续转回老家,让人崩溃的是那家开户行竟然在装修中。
有个搞建筑的男人欠邓叔三万块钱,很多年都没有还。邓叔去他家讨要时,那个男人的老婆说他老公常年不着家,而这钱和她没有关系。
我都替邓叔捏把汉,替他出谋划策,劝他别着急。
我和妈都担心生病在家的白姨,邓叔说,临时找了一个女人帮着看护几天,他办完事很快就回去。
听邓叔说,他的二儿子又买了房,在西三环外,他去那里要倒三趟车。他的儿子心真大,就忍心让年迈的爸爸一个人奔走千里?就忍心让卧床不起的妈妈一个人留守在千里之外的老家?
邓叔烟瘾还是很大,只是他有些年不抽软中华了。看着他拿出一盒硬利群给我发了一支,我连忙拿出一盒蓝软黄鹤楼递给他。
晚饭后的邓叔在吞云吐雾中凝神,听到我问起他当兵的时候打过仗吗?他突然话多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档案复印件递给我看,说着:“你可能没有看过这种档案吧?”我嘴里嘀咕着:“之前,我在工会,会时常看一些职工的档案。”
“邓叔还立过三等功呢!你真棒!”
说起当年打仗的事,他的眼里大放异彩。从56式步枪的瞄准度及威力,到作为一个炮兵的职业操守,邓叔的军营回忆之旅在时光中逆行……
妈妈问:“打仗害怕吗?”
邓叔说:“起初的时候害怕,但有信念在心,后来,就不怕了。”
“1962年12月,我和我所在的32旅随大部队开赴印度,参加自卫反击战。那时,我很年轻,说实话,第一次上战场确实有些害怕,但看到一些牺牲的战友们,心里特别难受,同时也激励了我往前冲,只有往前冲,才能战胜敌人。
那个清晨,天还没有亮,后勤部就送来了早餐,我和战友们吃着油饼都哭了,以为这是最后的早餐,但,之后的那一战,大家都以命相搏,后来,我们胜利了。”
当我以一个战斗英雄的身份凯旋而归的时候,镇上的学校、厂矿,都邀请我去给大家讲战斗故事,我拒绝了。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看着邓叔在回忆里红了眼眶,我也听得有些感触。而经历了峥嵘岁月的邓叔,在垂暮之年并没有被温柔以待。此时,他还徘徊在银行与银行之间,想找到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窗口,为的是能在晚年享受一些便利;他还在操心他的儿孙们,希望他们生活幸福,希望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
说起还有两年多就能出狱的小海,邓叔的眼睛里燃起了希望,他也希望老伴还能活到那时,开开心心地一起生活。
我说:“会的,一定会的。”
3
午后的时光很慢,也很快。不看时间的时候思绪会翱翔在无垠的未知里,穿过光年,走过星河,和风的翅膀一起遨游。看一眼时间,才发现,一眨眼又失去了一个小时。不由地,我想到了福克纳的时间哲学,深邃,入心。
忽然想起《the walking dead》第一季第四集里的一个片段。在采石场的夜晚,大家在营地的篝火旁吃烤鱼,同伴好奇地问戴尔:“每天都看到你给手表上发条,好辛苦!跟山村牧师做弥撒一样坚持不懈。”
戴尔说:“看时间啊!通晓事态很重要不是吗?至少知道日期。我很喜欢一位父亲把传家手表送给他儿子时说的一番话:这块表是一切希望,和欲望的陵墓。它会满足你的个人需求,就同它曾经满足我和父亲的需求一样。我把表给你不是要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忘掉时间,偶尔忘掉一次,而不是费尽心思想对抗时间洪流。”
这段话真的很美,也很哲理。是啊!时间总是赋予我们很多东西,又让我们在某一个转角感慨万千。
总是在快与慢中取舍,总会在前进和回望中留恋,那些忘不掉的人和事及眼前的一切也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奔涌而去。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也会在光阴的洗礼中变成珊瑚,璀璨得让人感动。
在时间的脊梁上行走,我是焦虑的,因为我没有抓住时间点上属于我的机会。我会在某一个夜晚追溯时间的本源,想借着月光去摘满天星,但我总是两手空空地伤心满怀。
我还有梦,在无眠的夜里。
当我不再相信自己属于哪一个季节时,我失去了命题的心情。或许,在未来的某一个星期天,我还会坐在午后的沙发上冥想或思考,我想,我会有一个新主题,无关季节,它会是新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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