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公司开会讨论明年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开到一半后去厕所蹲坑,看到微信有未读消息,打开看发现是s公司的销售小任,消息内容很简单却很沉重,丁总去了。小任口中的丁总是丁超帅,S公司的运营商行业总监,小任的直属上司。
没想到我竟然一语成谶。两天前丁超帅请我们公司的人吃饭,在送他回去的车上他哭诉着和我说:“徐总我从上上周三喝到今天连着喝了10多天,这个星期还有三场,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我拍着他的背说:“少喝点,小心猝死。”没想到竟然真发生了这样的事。
第一次见到小丁是15年的7月份,那时候的小丁,大学刚毕业,略显稚嫩的脸上,梳着一个光亮的油头,手上提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大抵小丁是按照90年代港片的印象给自己做的打扮。小丁带着刚做销售的人的毛病,急躁,一上来就问我你们有没有防火墙的项目,可以用我们的,有没有IPS的项目,可以用我们的。我内心带着一些不耐烦,于是我开始转换话题,让他介绍他们公司的方案,他拿出电脑开始洗脑般地讲他们公司产品的好处。交流过程中我提了些问题,如你们产品和XX厂家对比如何,你们在运营商的场景都有哪些。小丁都回答地很干涩,善良的我不想直接打击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于是在交流的尾声,我温和地说了句:“恩,讲的不错,你们的产品我都了解了,回头有项目我再联系你。"
小丁走后,我就把他们公司的产品彩页和名片丢在了角落。2个星期后,等不到我消息的小丁再次找上了门来。小丁说上次交流留了很多问题,他答不上来,回头查找了资料,现在再来和我做一次深入的交流。鉴于小丁做事的认真,我也开始慢慢地主动给他说些电信的项目,看他们有没有相关的方案。快要走的时候,小丁突然拿出两张球票说:"徐总,我和朋友买了两张今晚27号皇马和拜仁的球票(注:15年7月27,皇马和拜仁在广州天河体育场踢了一场比赛),我朋友刚刚突然来信息说来不了。我在广州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我们两去看吧。"作为一个抠门的皇马球迷,我心照不宣地接下了他的谎话"刚好今晚没什么事,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那天看完球后,我和小丁吃了个宵夜,小丁这一次的公关做得很成功。后面我开始陆陆续续地在电信的项目里面帮忙打包他们公司的产品。9月初,我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落地,项目出货金额20w。9月底,小丁打破了他们公司最短转正时间记录,成功转正。15年,小丁一共做了230w,我们公司出了180w。小丁成了他们公司的最佳新员工。
过完元旦回来,小丁请我们公司的人吃饭,说是感谢宴,感谢我们过去半年的帮助,没有我们公司就没有他的今天。宴会上小丁诉苦地说:“徐总,我今年要做600w,好艰难啊,你可要帮帮我啊。”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简单的感谢宴。我知道小丁是东北人,能喝。我让政峰找服务员拿了三个喝啤酒的玻璃杯过来,倒满了三杯白酒,“一杯一百万,你看着办吧。”小丁很快就把白酒喝完了。而那一年小丁最终做了630w,我们公司帮忙出了300多万。
16年的元旦后,每年的新年,小丁的感谢宴成了传统节目,小丁的感谢对象从我们公司一家也慢慢变成了三家、八家,到今年的十几家,小丁要感谢的人越来越多,而小丁的任务也从600w,变成850w,变成2000w到今年的2450w。17年小丁再次超额完成任务做了900w。18年的答谢宴是小丁最得意的时候,小丁说因为他的优秀表现,公司要把运营商行业独立出来,由他做运营商行业总监,以后他也是要被称为丁总的人了。那一晚没有人劝小丁喝酒,但他喝得很开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丁喝醉。
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小丁年少成名,也算是金榜题名时吧。
18年的小丁成了我们圈子里的笑话。年初的时候小丁各种取经,学习怎么当领导。但是由于他们公司发展扩大太快,原本他们部门分配的三个销售的指标一直没人人员到位,他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总监,自己领导自己。到了下半年,小丁第一个小弟小任终于到岗,小丁把小任安排到了对接我们公司,自己去开拓移动、联通、广电等他之前没怎么跑的市场。18年全年小丁的小组共完成了1800w,离目标有些差距。这一年我们公司给他们出了650w。在我看来小丁靠着一个人加半个新员工做到这个业绩已经是很出色了,但是从小任的口中得知小丁年底的公司评价不是太好。
19年的答谢宴如约而至,这也是我见的小丁的最后一面,彼时的小丁已经没有了光亮的油头,而是留了个大板寸,灯光下稀疏可看到一些白发参杂着,黑色的外套藏不住他微微凸起的肚子,以往那个熟悉的棕色的公文包也被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取代。我打趣到:“丁大老板怎么不背你的大老板公文包了。”小丁回到:“我他妈就是个屌丝IT民工,还装什么老板。”
这一晚上如之前的几晚上一样,但是又是略显悲凉,没有了以前那么欢乐的气氛。很快到了领任务的环节,我说:“我们今年争取给你们出800w”。小丁着急了,说:“徐总,我们团队明年要做2500呢,800这不够啊,徐总你看做个1000呗。”我说道:“你也知道,19年经济肯定更艰难,800w我们都不一定有底,1000w太不现实了。”小丁说到:“别啊,哥,可以的,我们小组现在又来了两个新销售,我明年会重心在电信的,到时我们一起努力。”。“好吧,那就先定1000w。”小丁叫服务员摆上十个酒杯,我急忙拦住:“别别别,这十杯白酒下去要人命的。今年这个环节就取消了。”小丁说:“徐总,你别拦着我,我不喝这酒,我不安心啊。”
小丁喝完第九杯,人就倒下了。宴席结束后,我打了个出租车送小丁回去,在车上小丁哭诉着和我说:“徐总我从上上周三喝到今天连着喝了10多天,这个星期还有三场。”我拍着他的背说:“少喝点,小心猝死。”到了小丁租的房子楼下,我掏出小丁的手机,用小丁的指纹解锁,要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让他下来接我们。
小丁的手机壁纸是15年我和他看完皇马和拜仁的比赛出来的时候他拍的一对情侣。后来相熟之后,有一次喝酒,小丁告诉我,15年毕业后,他出来工作,女朋友选择了留在学校读研。小丁女朋友是小丁在学校的足球协会里认识的,两个人分别是C罗和贝尔的球迷。两个人本来约好了小丁女朋友7月份从东北过来,和小丁一起看皇马踢拜仁。但是刚工作的第一个月,没有工资,信用卡还没有办下来,干销售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要经常公关客户等。那段时间小丁每天都和女朋友视频,汇报一天的工作。小丁女朋友知道小丁缺钱用,偷偷把飞机票和订的酒店都退了,换成了钱给小丁,那些钱也是小丁女朋友暑假做家教攒的钱。剩下的两张球票没有退,小丁翻看我的朋友圈知道我是个皇马球迷,在他女朋友的鼓励下,主动邀请我去看了那场增进我们关系的球赛。那天晚上,小丁和我说他很感谢他的女朋友,以后一定要带女朋友去到伯纳乌看一场皇马的比赛,到时候就在伯纳乌求婚。

(小丁手机壁纸)
我用小丁的微信找到了他置顶拦的女朋友的微信,发了个微信语音请求,很快语音界面弹了条消息“对方将你加入了黑名单,不能进行语音通话”。小丁妹子18年7月份硕士毕业后,来到了广州工作,当时还专门请我吃过饭,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两个共患难,又忍受了三年异地的恋人在半年时间走到了尽头。就像我没想过C罗会离开皇马一样。一月份的广州不是很冷,我拖着小丁坐在小区的门口,等小丁自己醒来。无聊地等待中我上网查了下,“熬过了异地恋,为什么熬不过在一起?”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异地恋是把对方想象成最美好的样子去等待,在一起会逐渐发现对方的缺点,会发现对方已不是想象中的他,不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和同学一起。两个人一起后,却每晚每晚守着空房等他回来,感觉比异地恋更孤独之类的答案。或许是缺了陪伴和相互间的沟通吧。凌晨3点,小丁终于醒来了一次,并告诉了我房间号。
我把小丁拖回了他的床上,小丁迷迷糊糊地拽着我的手“徐总,今年一定要帮我们做一千万啊。”
手机铃声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拽回,原来会还没开完,我在厕所蹲了好长时间了。我穿好裤子打开厕所的门,突然看到小丁就站在门口,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小丁开口说道:“徐总,今年一定要帮我们做一千万啊。”
“啊”,我吓得叫了起来,进到厕所马上把门反锁“不要找我啊,不是我害死你的,我没有逼你喝酒啊,那一千万我回头马上烧给你啊,今年一定帮你们做一千万,你不要找我报仇啊。”
“你大爷,我什么时候死了,是谁咒的我?”小丁骂到。
对啊,都9102年了,哪还有什么鬼神之说。我开始明白可能自己闹乌龙了,我掏出手机看小任给我发的消息。原来是我下午给小任发了个消息,“你们下午什么时候来我司对一下明年的项目安排”小任回复了“丁总去了”。当时开了一下午的会,脑子有点晕,我自己下意识以为小丁去世了。
我打开门,紧紧地抱着小丁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今年不要再喝了,哥保证给你做一千万,想要什么样的妹子,哥也给你介绍。”
年关将至,像小丁这样的销售还很多,希望领导少给他们加任务,客户和合作伙伴少劝他们喝酒,多给他们项目做,多给他们介绍女朋友。新的一年,希望大家注意身体,健健康康地回家过新年。
附:底下照片乃故事主人公小丁,看上的请带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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