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爱乐#
都说母爱似水，父爱如山，她承认温柔似水的母爱，却从不承认爹爱过她。
1.
出生有错
爹没有兄弟，上面两个姐姐下面四个妹妹，家里的条件很艰苦，没有别的谋生渠道，仅靠家中几亩薄田维持生计。岭上都是旱地，收成好坏完全看天意。
村里没有河，只有一口甜水井，供全村人日常所需。大家默契地不把有限的井水浇地换庄稼。十多里外的邻村有条河，常年水满，有男劳力的人家都到邻村的河里挑水拉水回来浇地。大家都巴不得自家多几个壮劳力，哪怕刚出生的男娃，也能从心里缓解体力不济的危机。
全家人巴巴盼着娘能生个男娃减轻家里的负担，1950年，娘终于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却是个女娃。爹看了一眼，没说话出门了。奶奶的脸却阴沉下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娘的不满和对她的嫌弃。
爹白天更少回家了，她完全记不起小时候爹是否抱过她。二妹出生后，爹白天就没回过家。她问娘，“为啥爹不回家，是不是爹不喜欢我们。”
娘总是温柔的说，“你爹忙，哪有不喜欢自己娃的爹娘啊？”
她不信，别人家的娃都有爹抱有爹疼，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爹的怀抱，爹不过就嫌弃她是女娃。
爹不爱她，她从小就这么觉得。
2.
赌气出嫁
她和二妹打闹着长大，家里又陆续添了大弟，三妹，四妹，五妹。奶奶过世了，小姨出嫁了，她突然成了家里的孩子王，要领弟弟妹妹，要帮娘分担家务。
小妹身体不好，娘白天做饭操持家务，照顾小妹，晚上小妹睡了，娘还要抓紧时间纺线织布。娘太辛苦了，所以她早早去副业上工，晚上回家陪娘纺线织布。
爹白天开始回家吃饭了，吃完就去后院睡午觉，娘也不管。每天爹回家不是吃就是睡，她很气愤，跟爹吵，娘总是拉开她，不让她吵。
爹很倔，她脾气随爹。可是她再倔，也舍不得对娘发脾气。每次她犟着犯浑，娘都会笑着骂她，“这么犟，跟你爹一个样。”
“我才不像他那么不顾家。”她不承认。
“好，闺女长大了，嫁人要嫁个顾家的好男人。”娘突然说。
她不说话了，心里却慌慌的。男人，村里的那些男人都是在外面吹牛扯皮，回家吆三喝四的，她不喜欢！外面的男人会不会好些，她没出去过，每天在家围着弟弟妹妹转，出门去村里副业忙，她没机会见男人，更何况是好男人。
有好男人吗？也许吧，可是凭什么给她遇到！她不相信。纠结着，拒绝着，就到了24岁。
又有媒婆上门了，她战战兢兢，又满怀期待。
听说他家在30里外的平乐村，人在外地煤矿当工人。爹很满意，平乐几千年文化传承，古街、古寺、古道、古桥、古风、古居民、古坊、古堰、古歌，那是个大地方，也是个好地方。爹也很满意，他又是工人，脱离了的农业，不用靠天吃饭。
还没见到他本人，爹就决定了，就他了。
她没反对，也没同意，她得见见他人什么样啊。
终于，他来了，进屋跟爹说话，她在门外偷看。
他，一米七三，老实木讷，不怎么说话，就那么傻傻地坐着，也不看她。
她，一米七二，开朗活泼，爱说话，根本坐不住。
他离开后，爹问她，她不同意。爹发脾气了，“你想找啥样的？就他了！再犟，不给你找了！”
“不找就不找，不信还能在家当老姑娘。”她很生气。
娘劝她，“男人外表不重要，老实可靠点儿好啊！”
连娘都帮爹说话，她绝望了，“嫁就嫁。”
爹，根本就不爱她啊！
3.
孩子断腿
嫁给他的次年二月，她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工作忙，他没时间在家照顾她，出了满月就回矿上了，他拜托老娘照顾妻儿。老娘很喜欢这个小孙子，可是老大家的孙子也刚出生，老二家的怀孕也快生了，顾不过来。
她脾气倔，看婆家没人管，她就自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娘疼她，留下外孙照顾着，让她回去，毕竟婆家四兄弟分家了，干不干都是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啊。
三十多里的路，成了她的行走日常。把儿子给娘照顾，她放心。日子就这么艰难的维持着，三年后，她又生了女儿，他休假回来，抱着女儿不停地亲，她突然就落泪了。
半夜，爹背着她儿子来了。打开门，爹催她快去请邻居正骨大夫老郭，儿子的腿骨折了。她跑出去，请了老郭大夫来。医生摸了摸儿子的腿，回头对她说，“你先出去吧，在这里影响治疗。”
儿子看着她，“妈，别哭，我没事，你出去吧。”
她想拒绝，被爹推出了门，“咋这么磨蹭，出去，出去，净耽误功夫！”
听到儿子在屋里疼得叫，她的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敲门，爹吵着让她躲远点儿！
爹，好狠的心！
儿子的腿被打了石膏，固定住，躺在床上不让动。她守在儿子身边，眼睛红红的，“疼不疼了？”
“我不疼了，就是想出去玩儿，外爷不让。他说今天给我抓猫戈伶（松鼠）……”儿子说到外爷，两眼放光。
第二天下午，爹真的拿来了一个装着猫戈伶的笼子，挂在儿子的床头。笼子是爹做的，木质，圆柱形，猫戈伶在笼子里踩着木条跑，笼子就转起来了。猫戈伶越跑越快，笼子就越转越快，儿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哭了。
爹看看，没吭声，起来走了。她没看到，爹手上被松鼠抓破的血痕。
4.
临终遗言
爹病了，卧床不起，医生让准备后事。她和他带着俩孩子一起去看爹，俩孩子哇哇哭，尤其是从小跟着外爷长大的儿子，看到外爷虚弱的样子，哭得停不下来。
爹皱眉，叫他上前，“让她带着孩子出去，别再来了。一会儿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出去吧，爹让你出去，别在这里惹爹不高兴。”他直接赶她们出门，像爹当年赶她一样。
他又进去陪爹，在房里待了好久。出来后，他要带她们回家。她不同意，“那是我爹，我得留下来照顾他。”
“爹说了，你要是不想气死他，就早点带着孩子离开。别再回来了，他不想看见你！”他完全不考虑她的情绪。
“这就是爹叫你回去，跟你说的话吗？”她很受伤，那是她亲爹啊，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啊！
“是，爹说让你走，不想见你。”他又重复一遍。
“好，我走。请我我都不回来了！”她拉着孩子，快步离开。
没多久，爹去世了。他叫她去，“走吧，去送送爹，别赌气！”
“不是不想见我吗？那就别死啊，活着才能不见我，死了还管得了我吗？”她大哭。
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拍她的肩，“你懂啥，爹是怕你看着他痛苦，你那么倔，到底能不能听进去话啊！
“爹说，你性子直，遇事冲动莽撞，让我多顾着你，多护着你。
“爹说，孩子小他可以帮你带，帮你教，可是你这么倔，怎么办？
“爹说，他不放心你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在爹的坟前，她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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