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呜……”
司晨一唱，翰音即闻，曦辉初现，天光予晗，然坐落于苍莽群山环抱间的太虚山巅，此刻仍笼罩在一片仿若轻纱般朦胧缥缈的烟芜云雾中，远山含黛，近水含烟，俨然一派仙家气象。
山巅之上，一株枝干虬劲有力的千年古松亭亭立于太虚山唯一的修道门派——拂云观前，其大如轩亭，冠盖若伞，葳蕤繁盛，细密如针的松叶间不时沁吐着未晞晨露，显得生机盎然。
此时，一名身着素色衣裙，面容稚嫩的少女——程立雪正坐于古松荫间，指捏莲花，盘膝定神而坐，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与年龄极不相衬的凝重庄肃，让人一见便为之莞尔，忍俊不禁。
而她的身后，着一身霞染流云旗袍的赤鸢从容负手而立，她环顾了下周遭氛围，微微点了点螓首，而后望向身前端坐纹丝不动的少女朗声开口，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立雪，闭上眼晴，抛却杂念，放开感应，内观己身……对，感觉到了么，体内经脉与外界天地的律动共鸣？”
“尘世间存在着名为炁的能量体，若是吐纳得当，呼吸得法，便可为修道人所用，当然，炁还有多种别称。”
“古称元炁，灵气，今称，崩坏能。”
出乎意料的是，盘坐古松下的立雪听到赤鸢的教导没有丝毫反应，她的丹唇已经紧抿，修长的眼睫如重重罗帷一一掩住了星眸，仿佛成了真正的土梗木偶，纵使朝露濡湿了衣裙，亦是一动不动。
赤鸢却仿佛早有预料，微微一笑，对此毫不意外。
纵是根骨再如何出众，资质再如何优秀，方踏上修行之路的入门阶段才是最难的，全赖于悟性，或一飞振翼而冲霄，或就此一颓而沦入谷底，成与不成，只隔一线。
这一线，便是天人之隔。
隐约间，立雪的身形仿佛与此间相融，就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若有若无起来，有如佛佗入定，少女于心底默诵着心诀真法，心境愈加空灵无瑕。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才过了一瞬，她忽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美眸中满是欣喜莫名，就在刚刚的瞬间，她确乎是明悟到了什么，障关一开再无瓶颈可言，此刻在她的感知中，外界天地间有无数毫光银屑如群萤萦舞纷飞，与己身相互牵引，交融。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少女心口位置掠过一道幽幽紫光，一柄玲珑小巧的剑刃雏形光影一闪而逝。
不远处，赤鸢丹唇微张，蛾眉轻挑，纵是平日里云淡风轻的俏脸上此刻也写满了震惊，不过很快唇角便勾起一泓欣慰笑意。
“从入门到练出剑心雏形，竟然只用了一月功夫，纵是根骨资质上佳，这进度委实也……真是一块良材璞玉，前景不可限量。”
待立雪行功完毕，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赤鸢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新收的徒儿，心情大好：
“你的资质属实契合这套太虚剑心，进境之快让为师都难以置信，这太虚剑心真法乃太虚门拂云观真传，共分四重境，分别是止水，无尘，明镜，太虚。”
“所谓止水，明心见性，心如止水，不惑于外。”
“所谓无尘，英琼皓然，尘尽光生，灵台不染。”
“所谓明镜，洞彻己身，返归质朴，内观真我。”
“所谓太虚，鸿蒙初辟，幽寂若无，混沌若存。”
“这四重境各有玄机，徒儿修行起来切不可好高骛远，当脚踏实地步步为营，才可修成正果。”
“师尊，立雪愚钝，斗胆想请教师尊一个问题。”
立雪沉默片刻后，忽螓首微扬一脸认真道，在看到赤鸢默许地微微颌首后，继续俯身道：
“敢问师尊，何者为剑？”
赤鸢神色一动，她仔仔细细打量着身前执弟子之礼的少女，而在少女的眉眼流转神态间，她依稀看到了故人的寂寥身影，眼神不由地流露出几分怀念忧伤。
“何者为剑？……呵呵，当年，她也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该说不愧是她的……”
“师尊，您在说什么？”
立雪一头雾水。
“咳，没什么，我说，你这问题问的好。”
自知失言的赤鸢低咳一声闪烁其辞道，随后她将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她袖手轻轻一抬，一道寒光刹时自袖口射出，滞于半空，凝而不散，伴随周遭崩坏能的汇聚凝实，一柄散发着濛濛灵光的剑刃于赤鸢身前缓缓凝成。
赤鸢抬手轻轻抚上剑身，立时，一股湛然寒光猛地宣泄而出，浑如神光斗射于青冥，又似水银泻地于河谷，濛濛冷光如霜华洗礼此间，似在昭示着锋利无俦的锋镝威能。
“金铁所聚，此即为剑！”
而后，赤鸢并起食指中指，信手探出，夹定了一片随风起舞的落叶，轻轻划过那柄剑刃的剑锋。
下一秒，立雪忽睁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骇然与不可思议。
无声无息，先前那柄看似锐不可当的剑刃竟被那片落叶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剑身断裂处光滑平整如镜面，映照得人影须发可辨。
“自然精粹，此可为剑！”
随后，赤鸢面朝立雪，微微一笑，立雪一愣，然下一秒却发现赤鸢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铮！铮！！”
立雪耳畔嗡然一响，阵阵剑鸣如怒潮汹汹而至，四面八方都游离充斥着逾万计的道道森然剑气，剑气如浪潮，滔滔不绝，剑气如豪雨，势成磅礴，映得立雪视野内几乎白茫茫一片，再容不得他物，仿佛只要一不小心踏前一步，便会万刃穿心，身首异处。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这是……
剑意！
立雪冷汗直冒，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剑气尽收，霜华不再，待耳畔传来赤鸢熟悉的声音才轻吐了一口气，悠悠醒转过来。
那声音如洪钟大吕，醍醐灌顶，令人拍案叫绝。
“诸般万法，我视剑为独尊。”
“身与剑合，此方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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