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一位晃晃悠悠在江南做义工的姑娘,因为容若而和我相识。后来她去了日本留学,那一年,她隔洋给我寄来一张开满海棠花的明信片,上面写:“将来一定要去公子家里,看看那两株海棠盛开的样子。”
这些年,我去过许多次故居,看过晴天与绿头鸭,看过结了果子的葡萄架,看过落叶漂在水下,看过屋檐上长满雪花,但我始终没有看到,开满海棠的树。
去年夏天终于来到了北京工作,于是八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等待,想要了结这桩多年心事。
冬季对我来讲一向难熬,但这些过于微妙的情绪不足与外人道,所以只好关注了许多与植物有关的博主,然后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共同期许里,我们就仿佛彼此陪伴,一直到冰雪消融的日子。
四月初,我终于如约来到了公子家中。
因为担心等待太久相见会紧张,我没有化妆,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选择在熟悉的渌水亭和长廊做心里建设,不给自己任何与仪式感有关的暗示。
但以上努力基本无用。
穿过主楼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我透过门,看到满树盛放的粉白色海棠,看到花瓣纷纷落下,在空中交汇,轻盈得仿佛一场梦。
耳机里放到《多情种》的最高潮部分:
今生已不再 寻觅
逝去的容颜 叹息
冷清化一场 游过往
只剩花间痴梦
所有心里建设都轰然倒塌,突然间难以自持。
我很少在人前落泪,那一刻,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被什么触动,再也绷不住了。
我一直克制着不去回顾往事,但念了这么多年的,两棵盛放的海棠花树下,我只能放弃,任由自己沉浸在回忆和情绪里。
爱纳兰爱了十三年,所以我记得的,有他的故事,也有我的故事,这么多年,我因为他而发生的故事。
“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喜欢一个人呢?”
“对我而言,是夜晚吹到黄浦江的江风,看到路边的海棠花开,这个世界上我觉得美好的一切,都想跟他分享。”
在海棠花树下坐了很久,脑子里的想法纷乱无序。
我曾经想象过这样一个场景,两个人相隔千里,他们把心头血滴在脆弱泛黄的纸张上,然后放到窗边,阳光和灰尘把沾血的纸屑带到风里。
世界上的风都是同一阵,突如其来,居无定所。
所以谁的心头血,终归在空气里交汇。
所以今日吹落海棠的风,也会吹来风沙,或者雪和雨,会穿过我的头发,或者穿过时空。
在现实世界里,姑娘晃晃悠悠的,已经跟我失去了联系。但在我的想象中,陪伴并不是个必须要有实际意义的词。
譬如我看到海棠想起旧相识,那么此时,她和我故事就在以另一种陪伴的形式延续。
譬如我虽与容若从未相识,但来时路,他陪伴我走了十三年,他身上承载着我青春年少时的悸动欢喜与迷茫不安,于是也是不曾相识却无法割舍的习惯。
所以纵然过客匆匆,只要还记得曾相遇,就不存在永别离。
所以无知无觉的时光里,爱一个人很多年,或许只是记得了很多年,中间各自琐碎生活着,但无知无觉的遗忘里,长久的爱仍然难得。
非是我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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