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离开

冬日的暖阳，透着窗户，缝隙，从外面钻进来，铺在地面上，把地板划分成各种形状的几何图形，房间的门，半掩着。父亲的房间里，蓝一个人在收拾一个很大的黑色的旅行包，外面人声嘈杂，是母亲在一遍遍嘱咐父亲一些事情，蓝边听着，偶尔笑出声，边手里不停地收拾行李。

今天是2016年12月17日，今天是贾茜茹一岁的生日。

明天是2016年12月18日，父亲要出发去云南旅行。

贾茜茹，聪明伶俐可爱得小姑娘，叫蓝的父亲姥爷，叫蓝小姨。只是此时，她在很远的地方，和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很幸福的。已经有好久，没有来这里，听说小姑娘最近走路很稳，最近会叫妈妈，爸爸的，还会咿咿呀呀说很多词，只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能想象。就算借着手机视频，也是看着画面呆呆看着，感受不到小家伙手心的温度。

父亲他，今年已经53岁了。鬓角的头发白了一小片，他总是把头发理得短，一般不会看见整片整片的白头发。他还年轻，但是他已经老了。

贾茜茹几个月大的时候，总会和妈妈一起回这个家，家里，有姥姥，姥爷，二姨，小姨的，那么多，但是小家伙只情愿地钻姥爷的怀里不出来。春天的时候，她才七个月大，那么小，男人把她包的严严实实，抱出去，给她看树木，蓝天，白云，还有远处的山。孩子她，总是拽着男人胸前的口袋不松手，有时候淘气，还会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拽出来，扔地上，每到这个时候，男人总会嘴巴里说着““我把你这个小家伙，你再淘气，再淘气我看看””，然后弯着身子捡地上的东西，刚放好，又被扔地上，男人还是重复刚才的话，满脸笑意得捡东西。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要断奶，她的母亲由于工作的原因，把她放在了遥远的老家，一个人回来，每天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掉眼泪。女人时常想，要不回去吧，回去应该会好些。

蓝的父亲，早有觉察。他知道孩子们在陌生的地方真正靠着自己立足有多艰难。他也总是在心里默念要不离开吧，离开吧，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不要在这里无缘由的坚持了。

蓝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强烈地希望女儿能留在身边，留在这个城市，他也时常能见到可爱的孙女，只是，孩子父亲，他也有自己父亲母亲，在遥远的地方。有时候，蓝的父亲会觉得自己也许有点自私，为着自己的心愿，让孩子们这么艰难，母女分离，但是，他，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以后不能随时都能看到。他最近看着女儿，每次回家来，都似乎越来越瘦，他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始终纠结着，他心疼自己的女儿。

蓝一直看在眼里。

有一天，她对姐姐说，要不，回去吧，回去安稳的过日子吧，不要再折腾了。姐姐眼里含着泪滴，说了句谢谢。

贾茜茹生日的前一周，女儿打电话问父亲，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她的老家，和那边的一家子，一起给孩子过生日，男人当时听了非常兴奋，他恨不得马上过去抱抱孩子呢，于是他爽快答应。、

三天以后，他突然打电话给蓝，说不想去那边了。蓝完全了解父亲，不去就不去了吧！蓝顿时觉得父亲很落寞的样子，想看孩子，有心理迟疑着不去，她总是想要父亲母亲试着放下这份牵挂，姐姐，她在那边会很幸福，贾茜茹，她也会快快乐乐地长大，从此，大家各安天涯，各自快乐。但是，蓝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蓝自己或许能做到，但是父亲母亲那里，很难。

蓝她，2015年12月17日深夜11点40时，一个人在拥挤的车站候车，背着大大的旅行包，要去华山，火车快要到站，接到母亲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的电话，说姐姐生了，世界上从此有了贾茜茹，蓝她，掉着眼泪，突然很想念姐姐，但是她还是离开，她心里默念希望姐姐幸福。蓝她，心里总觉得姐姐以后不会在爸妈所在的城市生活，她们迟早会回去姐夫出生的地方生活的，一定会的。所以她早早地告诉自己要学会离别，习惯离别。虽然每一次离开都会泪流满面。她希望自己爱着的父亲母亲也能从此清淡地为自己活着，不要去操心，不要去担心，不要去过分想念。

2016年12月11日，蓝的父亲突然打电话给蓝，说他和几个伙伴约好了，旅行社也定了，18日飞去云南。蓝突然觉得特别高兴，她在电话这边笑出了声，她对父亲说真好，说她到时候会回去帮父亲收拾行李。

父亲他，一直在忙着孩子的事情，大半辈子过去，也没有完全放松地出去走走。这一回，蓝真的为父亲高兴，她认真地为父亲收拾行李，母亲在一边嘱咐。

2016年12月17日，父亲他，背着蓝为他准备的黑色旅行包，穿了一条天蓝色的休闲牛仔裤，穿了一件休闲外套，从家门出去，在十字路口等待同行的伙伴，接到女儿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在火车上了，今天就回去，给孩子过生日，很兴奋的样子，父亲说注意安全，女儿也在电话里说父亲路途愉快，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女儿流下眼泪，她突然觉得，她的家，是父亲未知的远方，而父亲的远方，却是她完全能预知的幸福的快乐时光。突然身边的男人为她擦干眼泪，说云南今天是晴天，早晚温差大，记得给父亲信息提醒，不要感冒了，她擦干眼泪，发了信息给父亲，脑海里，仿佛看见父亲在未知的地方，和他的朋友，欢声笑语的表情，她笑了，耳边传来到站的声音，出去站口，公婆站在那里接他们，怀里，贾茜茹正东张西望，仿佛在找寻爸爸妈妈的脸，他们飞奔过去，一把将孩子拥入怀里，走出站口。

今天，是17号，贾茜茹一岁了。他，和她，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