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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日,周五,晴,3-13度
儒家是饭,佛家是药
听王德峰教授的讲座,他说:“儒家是饭,佛家是药,道家是津津有味地吃饭。”王德峰教授的课我非常喜欢,他能结合日常生活中浅显的事例解读深奥的道理。证明他自身是了悟的,能将大道融入到日常的生命实践中去。
我目前比较信服的几位教授,讲课各具风格。比如董平教授,逻辑论证能力十分强,能将道理分析得缜密、透彻。当然论证过程涉及许多专业术语,因此他的课听起来有点难度,但却是极好的思维训练。傅杰教授的特点是旁征博引,可以视为吊书袋,然他所吊的书袋,又像量身定制般妥帖,无丝毫生硬感。可见书袋已经他消化吸收为自我的生命感受,且烂熟于心,遇事则脱口而出,如同发于己心。而王德峰教授,讲的全是浅近的事例,浅白的话语,但也能听出他的造诣深厚。他的特点是具有一种通贯能力,通贯儒释道三家和中西哲学,通贯学问与生活,从而能深入浅出地论道。
“儒家是饭”,是说儒家是最基本的生命学问。我们天天吃饭,会有得病的时候,得了病就得服药。“佛教是药”,佛家不是主要的食物,因为人不可能天天吃药不吃饭,但佛家可以纠正学儒的偏处,医治学儒的困处。所以古代的大儒基本都会经历由儒转佛,又由佛转儒的问道过程,这就好比我们吃饭生病,吃药治病,治好病再好好吃饭。“道家是津津有味地吃饭”,道家属于艺术审美的境界,他能克服儒家初级阶段的严肃、刻板,而呈现出一种洒脱不羁的人格,也就是孔子所谓的“七十之境”——随心所欲不逾矩。然儒家强调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吃到七十才有可能吃出人间真味,这里有个渐进成长的过程。而道家却认为其实人可以每吃一口饭都是真味,反而是你儒家那些阶段性的规定,破坏了人天然的味觉,使人难以品出真味。道理虽是如此,可道家忽视了“鸡生蛋”的先后秩序,即是人的味觉先被环境破坏,然后才有儒家为恢复味觉的阶段性规定;而非是先有儒家的阶段性规定,才破坏了人的味觉。道家忽视了人是环境的产物。要超脱于环境之上,这需要有强大的心力。而儒家从教化和社会秩序重建上来改造环境、重塑人心。所以,道家只适用于 “上上智”的人,抑或是洞悉世事,有深厚积累的人。凡夫直入道家,多会沦为一种夸张怪诞的人格表演。
禅宗慧能与神秀之争,儒家心学与理学之争,其实都是顿悟与渐悟之争,是悟道方法上的差别。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朱子说格物致知,世间每一件事物都隐含天理,所以可以从个别(性)中去领悟一般(道),如此我们就知道什么是符合天道的人性,即“性即理”。神秀与程朱理学都主张渐悟,通过学习、反省等功夫,渐渐地找回迷失的本性。这种方法的弊端是将菩提和天理视为外在于人的最高理性或道德规则,可被人的头脑所认识、学习,人们在此理性、规则地指导下不断纠正、检点自己的言行,倘若它不能内化为人生命情感需求,就成了束缚人性发展的教条,它的功能就有可能与法制相似,成为统治人的工具。
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本无台”,王阳明说“心即理”,都主张顿悟。认为佛性自具,良知自具,都本在人心。因为人心被遮蔽,才使人不能觉悟。所以说我们没必要从外面去发现、认知真理,只需修心,让心里的明灯亮起来,黑暗自然就消失了。慧能与王阳明的学说自然更胜一筹。但普通人都不具备如此自觉的心力。人们已习惯了使用大脑,当他们以为将心中的明灯点亮,实际却是用了一层又一层的知识和私欲的迷障,将心灵裹上。“下下智”的人要认识良知和智慧,还是需要通过修行的积累。顿悟只会发生在“上上智”的人身上。所以阳明心学在其身后所造成的蔽端危害,比程朱理学更严重。人人都视自我心中的迷障为良知,顿悟不成,反更入迷道。
其实,就王阳明自身而言,他在完成顿悟之前,已有了深厚的学问及人生阅历的积累,正是这“渐悟”的积累才促成其龙场的“顿悟”。当然并不是每个渐悟之人最终都能促成顿悟,能顿悟者必是天资极高的人。但即使天资极高的人也必须先经历虔心问道过程,才不至于走火入魔。
儒释道三家最终都是指向发见本性、回归本真,获得生命的自在与解脱。只是论证的角度、方法不同而已。因后世对之不同的阐发与运用,而导致世人错将末端视为本源,产生一些错误的认知与判断。三家其实是互通互补的。倘若我们总是以比较高低的眼光去区分三家,就只能学得某家之蔽端。唯以融合共通的观点来统学之,扬长避短,方能悟得真道。而处理世界的关系也无不是此理,要去除分别心,要抱以谦下的姿态,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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