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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沉重,他用生命在写诗――借此文,致敬怀念诗人许立志。
文/城北听雪
读着许立志的诗,慢慢的已经硬咽无声,也许共鸣点太多,往事涌现,酸楚历历在目。立志一路走好,做为一个普通人,你也许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诗,但字字沉重。
我与许立志有过一面之交,那是2014年的2月,在东莞的新春诗会。至今记得瘦瘦弱弱的你,不善言语,独坐会场一角。你我应是同类人,喜欢孤独,适应孤独,两个孤独者因为诗碰了一杯。
再后来大半年,除了偶尔看到你发表的诗作,便不再有联络,只知道你还在工厂为五斗米折腰。
后来这年的国庆节后若干天终于有了你的消息,圈子里流淌着悲哀,诗人许立志用飞鸟的形式从高楼跃下,拥抱了大地,用生命写了最后一首诗,一如平常的风格,字字沉重。
深圳东莞两地诗歌圈子如此重大事件,也只是激起了一小片浪花,随即归于平静,消失。生命过于普通,一如从未出现过。假以时日,我相信中国的诗歌史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唯一留下的只有百度资料:诗人 许立志,1990年生,广东揭阳人,高中毕业后即开始打工生涯,四处漂泊四海为家,2011年到深圳打工至今,喜爱文学,尤爱诗歌,少数作品散见于《打工诗人》《打工文学》《特区文学》《深圳特区报》等刊物,更多见于网络或藏于抽屉。在生活的夜色里通过阅读和写作寻找阳光。2014年10月1日凌晨零点在深圳坠楼身亡,警方疑为自杀,年仅24岁。
许立志是一位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坚决果断地撕破了现实温情的面纱,以一种尖锐的犀利与写作的胆识通过那不可定义的诗歌把那些触目惊心的丑恶或悲剧撕裂给世人。他的诗拒绝虚假和平庸,真实言说的姿态无处不在。他诗歌的语言追求一种自由与深刻和人性的完满及审美的超越。他以身临其境的原真感和独一无二的独属性与穿透力在极其有限的叙事里表达了没有限度的社会现实,如同大海与天空无遮无拦无边无际。
许立志独特的思维方式与口语化的叙事风格毫不留情地剥开人性与现实虚伪的外衣,他凭藉着对现实世界的直观感受以众多的“喻体”完成了对现实的重构与批判,同时也安放了他孤独挣扎的灵魂。
许立志先生,来的很好,看的很透,走的很早,一切静俏俏。一束鲜花点缀了他的墓碑,谁是送花人?
借此文致敬和怀念诗人许立志,愿你在天堂不再字字沉重写诗,繁华似锦,铺就你的来生。
省下来(许立志)
除了一场初秋的泪雨
能省的,都要省下来
物质要省下来,金钱要省下
绝望要省下来,悲伤要省下来
孤独要省下来,寂寞要省下来
亲情友情爱情通通省下来
把这些通通省下来
用于往后贫穷的生活
明天除了重复什么都没有
远方除了贫穷还是贫穷
所以你没有理由奢侈,一切都要省下来
皮肤你要省下来,血液你要省下来
细胞你要省下来,骨头你要省下来
不要说你再没有可省的东西了
至少你还有你,可以省下来
点评:明天除了重复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省下来。远方除了贫穷还是贫穷,假若一切都要省下来,生活里还剩下什么。至少梦想不能省,希望不能省。诗人没有华丽的修辞,而是用一连串的排比,把对生活的绝望手术刀般的切剖开来,赤裸裸的呈现。
梦想与现实(许立志)
他们问我
你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发呆
我说我没发呆
我在畅想未来
他们说
你那也叫畅想未来
你那他妈叫做白日梦
要不就是老年痴呆症提前发作
我懒得跟他们争辩
继续畅想未来
我总觉得
在畅想的时候
灵魂会被梦想带走
留下我的身体
被一截又冷又硬的现实
洞穿
点评:现实生活与诗人内心真实写照,面对残酷的现实,诗人依然对未来充满着梦想!梦想是梦想,但现实就是现实,真实的身体被又冷又硬的现实洞穿。残酷不需要太多言语来形容,诗人只一句话,便把他揭穿。
下班路上(许立志)
晚风吹送着
在风里我听到一位小贩的叹息
一对情侣的欢笑
我听不到日子的逝去
人行天桥上走过更多的我
心藏疲倦,又携带希冀
霞光在眼里溢出来
像盐水,又像彩虹
我像一位送水工
在路灯下,扛着落日回家
点评:许立志只用一首诗,就写尽了南方底层务工者的酸甜苦辣。心藏疲惫,但又携带希冀。流着泪水,又希望成就彩虹。虽然叹息着假装看不到日子的逝去,但依然选择每天扛着落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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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许立志)
在城市漂泊的时间越长
我越觉得自己像一位古人
穿梭在霓虹灯下,而头戴斗笠
在酒吧门口,我看见一座寺庙
在肯德基,我暗叫一声
“掌柜的,小二”
在KTV我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夜晚,在线装古籍中
我侧身躺着
和一个词,和一首诗
相拥而眠
点评:这就是许立志,虽然身为打工者,却崇尚诗歌梦想。忙碌幸苦的工作,依然纯真。一生只想和一个词,和一首诗,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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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线上的兵马俑(许立志)
沿线站着
夏丘
张子凤
肖朋
李孝定
唐秀猛
雷兰娇
许立志
朱正武
潘霞
苒雪梅
这些不分昼夜的打工者
穿戴好
静电衣
静电帽
静电鞋
静电手套
静电环
整装待发
静候军令
只一响铃功夫
悉数回到秦朝
点评:用一连串的名字生动呈现了工厂流水线,打工者每天身处繁华之地,不管下班后如何花枝招展,表面如何幸福可言,现实中却无法融入当地生话中,只一响铃功夫便打回原形,其中的辛酸真的无法言说。诗人用一连串的排比就像一连串的视觉轰炸,无情的把生活的冰冷撕开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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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小说(许立志)
去年在网上买的花瓶
昨天晚上才收到
实事求是地说
这不能怪快递公司
怪只怪
我的住处太难找
因此当快递员大汗淋漓地
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不但没有责备他
还向他露出了
友好的微笑
出于礼貌
他也对我点头哈腰
为了表示歉意
他还在我的墓碑前
递上一束鲜花
点评:许立志提前为自已写好了墓志铭,提前为自已做了预言式的按排。幸勤的快递先生,许立志已经搬了家,如果你依然要送快递去他那里,请别忘了带上一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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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弥留之际(许立志)
我想再看一眼大海
目睹我半生的泪水有多汪洋
我想再爬一爬高高的山头
试着把丢失的灵魂喊回来
我想在草原上躺着
翻阅妈妈给我的《圣经》
我还想摸一摸天空
碰一碰那抹轻轻的蓝
可是这些我都办不到了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所有听说过我的人们啊
不必为我的离开感到惊讶
更不必叹息,或者悲伤
我来时很好,去时,也很好
点评:海子卧轨自杀后,顾城写了句话:你不可以说诗人贫穷,因为他的诗是富有的。一个孤独的行者,虽然令人惋惜,但他来时很好,去时也很好,所以我们也不必为许立志先生感到悲伤。
倘若这世界他有一丝丝留恋,是否愿意留下?一秒成诗一刻成文,他的世界究竟镌刻了什么。许立志先生,愿天堂花开成海,没有幸酸,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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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听雪2019年元月31日翻阅许立志先生诗稿,悲笔写于2019年1月31日深夜,以此致敬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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