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又是一年。穷人家的新年寒酸冷清,富人家的新年红红火火。
那天黄昏我去镇上拉东西,往回赶时碰到了件事。我刹停了车,追了上去。“大娘,你的袋子破了!”年迈老朽的大娘抬了抬佝偻至极的腰,那冷风中花白的头颅,困顿中浑浊的眼神,惶恐不安地说:“呢,你要就给你了…”我指了指她身后那条一小步一小步挪过身躯的马路解释:“你的袋子破了,东西都掉了出去”。或许她以为她捡了我家门前的破烂,我追上来拦着她是为了讨要。
我把铁罐子,酒瓶子给她装了进去。大娘只顾拖着一个透明的长袋子往前迈,里面是大娘今天“收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拖着自己沉重的躯体,佝偻病是那么严重,可以作为极端病例了。这样一路走一路撒,如此下去到家东西也丢完了。我把东西放车上,把大娘扶上去,我知道这样的大娘在我帮她的时候即使出了意外也不存在碰瓷讹人的。大娘的听力不好了,总是打岔。她有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几遍“我出来了,找不到家在哪里了”。拼着一点两年前的记忆,我送过大娘一次,大概记得在前面那条街的某个胡同里。由于疫情眼前的近路拦着一根电线杆,我择了另一条路绕了一大圈。“大哥,你把我拉去哪里啊”大娘在车后面焦急惊慌地叫我大哥!!我给她解释了一通,来到那条街问了两次路人找到了那条胡同。
大娘的家门前挂着两个红灯笼,十分好看,使周围的土墙,简陋的大门有了过年的生气。门开着,大爷在院子里凭着老骨头劈了一堆木材。听到声音大爷出来便大声训怪,(显然不是第一次训斥大娘了,似乎男人再不行也是一家之主,也能把女人教训到哀告宾服)“你多大了,往外跑什么,麻烦孩子那么忙把你送回来”大爷瘦的应该没法再瘦一点了,否则就是病中离死不远了,经不起一点意外的折腾了。我把盆子里装的一些调料和微少的那点食物送给了他们。我问大爷儿子呢,大爷的眼光暗淡,“我们是五保户,每月有政府补助的几十块钱”。“这点钱够什么用,还不够点眼里”,我叹息需要帮助的穷人有多少,能够得到的救助又有多少?不知是穷人住址偏僻,还是命不值钱,这就是老无所依,这更加深了周围有目共睹的人们的恐惧“必须养个儿子,不然老了谁当儿子养你?”大爷给我烟,疫情原因我不敢接。大娘说给我倒点酒,我说有机会再喝吧。没多聊我走了出来,大爷送我,我说你别责怪大娘了,为了生活她捡破烂也不容易。
回家告诉了家人,这个几乎佝偻到地上的矮小老人在镇上捡破烂,或坐在马路边,很多人都是记得的。家人既惊又怒,意思是大娘那么老了,万一出事我负责得起吗?我想起那次给大娘留下几十元钱,大娘不要,我扔在那里走了。这样的乡下老人会讹人吗?她一世勤劳贫苦,却自力更生,老无所依,却不贪人钱财。比之那些年轻有手有脚的时髦女人,喜欢占人便宜,寡廉鲜耻,愚言昧行,外表光鲜亮丽,骨子里好吃懒做,大娘的灵魂在这个见利忘义的贪欲时代站的更直!这世上也并非不存在天使一样心地善良的女人,去年我就见过镇上一个女人骑着电动车给一个翻垃圾桶的流浪汉送烧饼,流浪汉愕然惊讶而一时没有伸手接受的表情,定是因为眼前的给予显然是他未曾想过的,而她一时不知所措的样子是心底纯粹的善意的流露。她赧然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吗?我说他要,便替她转交了那三个烧饼。想起看过的一句话:生而为人,劝你善良。
老人在病痛的日夜折磨中,在非常人能够承受的佝偻中,在贫困的孤独中,在风烛残年中,光阴所剩无几,幸福所为何物,活着如同炼狱,可怜可哀。
自那次遇见大娘我常想起她的痛苦,我时而想有没有可能她已经不在了?可惜我对她的帮助实在是无能为力有限的很,而且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时她说浑身疼的难受,给我看她的药和腿上的膏药。幸好这次我又遇见了她。父亲说过:穷人的命硬,想死的却死不了。富人怕死,却生了怪病。我想到的答案是穷人是无助的,无奈的,勤苦地活着,悲惨地死去。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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