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二)

作者: 阿尔冯斯 | 来源:发表于2016-10-25 10:13 被阅读0次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窗,下雨了。

    江南的雨季绵长,我倒不觉得烦闷,相反很是喜欢。

    今天休息,我撑伞出门,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醉仙楼”。

    站在门口收伞的功夫,小二已经迎上来。

    我问到:“苏无娇来了没有?”

    小二答:“一早便来了,还特意吩咐小的,说今天柳公子一定会来,等到你来的时候,直接请你上楼就是。”

    我长舒一口气,自己上楼去,苏无娇经常带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名叫‘朗阁’,我曾多次提醒他,走廊尽头的房间风水不好,叫他平时要来,就换换其他房间,可他不应我的要求,执意每次都点这里。

    我推开‘朗阁’,看见一白衣男子斜靠在椅子上,面朝被撑开的窗户,望着迷蒙的雨下江南。

    “来了?”

    “来了。”

    他起身,为我沏茶。

    “为何知道我会来?”我问到。

    他笑,两鬓明明已经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看不出一丝疲态。

    “因为你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来这里了,我估摸着,这雨天给了你空档,说什么也该来一趟。”他沏好茶,递给我,示意我等上片刻。

    我接过来,不说话,转头望着外面的景色。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苏无娇每次都能把我看透。

    我点头。

    “来下一局棋可好?”

    无事可做,我应下来。

    苏无娇棋艺在我之上,除非他想输,否则我从来都胜不了他。

    啪!棋子重重的落在檀木棋盘上发出脆响。

    他已经占了上风,但并不急着让我无棋可走,反而一直露出破绽,让我想方设法突出他设下的包围。

    我和他的对弈,也只有这样才能有趣。

    “现在想说了么?”苏无娇再下一子。

    我开口:“这城南的周家小姐,来找我算姻缘了。”

    苏无娇问:“和谁的姻缘?”

    “城北李家公子。”

    “那就难办了,这两家向来水火不容,周家小姐和李家公子,想想就荒唐。”

    我不说话,紧紧盯着棋盘,半晌,落子,破了他的包围。

    “结果呢?”苏无娇立马继续他的攻势。

    “我算了算,他俩姻缘在,而且很好,如果能成,必定美满和睦。”

    “是么?那确是奇怪。”他突然笑到:“那你这样告诉她了?”

    “不是你教的么?结果如何,都要如实告知。”

    “不错,我是这样教你的。”苏无娇说:“可你觉得,他们可能么?”

    “那我管不到。”

    苏无娇再笑:“你若真能这样想,还为何心事重重?你看看,你下的是什么棋?我和你乱下,你居然没有发觉。”

    我恍然,看着棋局,发现他说的不假。

    “那我做错了么?”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摆手:“你是算命的,我又不是,我现在只是个游手好闲,爱吃茶饮酒的老头。老头子怎么会有你这样博学的人脑袋灵光,你问我知不知道,我怎么回答你?”

    我不语,苏无娇开始拣棋子。

    “放下这些事情,好好再来一局如何。”他明显觉得不过瘾。

    我同意,和他一起开始拣棋子。

    外面雨突然变大了,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来,结成拇指粗细的水柱。

    他先走,嘴里低声:“这次还请不要胡来。”

    我明白,于是也不多想,认真的与他对弈。

    说到底我们之间差距还是太大,没过几招,我便落与下风。

    我急躁,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输得这么惨。

    他再落子,锁死了我的最后一条路。

    “没长进。”他说。

    我叹气,直起身子,不再理会棋盘上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没长进?”

    “为何?”

    “因为你怕,从一开始你就在怕,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敢全力进攻。落子太过犹豫,一开始就偏向防守。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做任人宰割的牛羊,这样怎能不败?”

    “你是说我没有和你一决生死的气魄?”

    “当然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你若真就一开始和我拼个你死我活,那你只会输的更快。”苏无娇手里把玩着一枚黑子:“你考虑太多了,不懂变通,更不懂这棋局。棋局如人生,你不懂,就觉得艰难,就觉得不顺心,哪里都是阻碍。”

    我叹了口气:“世事无常,你我这般苟且偷安,谈什么随机应变?”

    苏无娇摇头:“为何不能谈?”

    我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不是所有事情,我们都能解决,有的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

    “那这棋盘上的事,也该随遇而安,遇见再好的机会,也不理会?”

    我站起身来:“所以以我之见,棋局和人生,差的太多了。”

    “要走?”他见我起身:“外面雨大,你可有急事?”

    我摇头。

    “那不必着急,来,与我再来一局可好?”

    我道:“没有意义,我胜不了你,结局已经注定了。”

    “那你也不用急着走,不下棋,不下棋也罢。”

    我执意要走,拱手道:“改日再来拜访。”

    他见我这般,也不好再挽留:“你若要走,可以,但是记住,有些事情,不变通,是会出大事的。”

    我欠身退出‘朗阁’,撑伞走出‘醉仙楼’,大雨瓢泼,打湿了我的鞋。

    我叹息一声,将身影投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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