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并从事理论物理研究,使我拥有一个美妙的生涯。如果说我曾经为理解宇宙添砖加瓦的话,我会因此而感到快乐。”
《我的简史》里,“宇宙之王”霍金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这本自传。而今天,这个不平凡的男人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76岁。从此,世上再无霍金,人间只余简史。
“赌约黑洞”霍金
时光倒回到20世纪60年代末的剑桥大学,穿行在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的办公楼里,你会在一扇门上看到一张贴纸,上面写着:“黑洞是看不见的。”那么,恭喜你,那一间就是霍金的办公室。
看得见?看不见?这是当时的两派观点,后者支持者极少,而霍金就是少数派之一。这明目张胆的纸条一贴出去,晃在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系主任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道不同,又不能直接撕下来,这位系主任开始策划怎么把霍金选为卢卡斯教授。
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是剑桥大学授予数学及物理相关研究者的荣誉职位,满67岁卸任,同一个时期只能授予一个人。牛顿就是剑桥的第二任卢卡斯教授。
这是一条“阳谋”,目的很明确——你成了卢卡斯教授,我就不好再委屈你在这么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只要你挪到更好的办公室里,我就可以把那张碍眼的纸条毁掉。
文化人之间的交锋令人莞尔。不过,1979年,霍金真的获得了担任卢卡斯教授的机会。从1980年就职到2009年卸任,他在卢卡斯教授的席位上待了29年。
对霍金来说,这只是“开胃小菜”,他更热衷的是打赌,而在他的赌约名单上,出场频率最高的就是加州理工学院的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他们的第一个赌约出现在1974年,霍金以1年的《阁楼》杂志赌索恩4年的《私家侦探》,他坚持被怀疑为黑洞实体的天鹅座X-1不存在,结果,他输了。
转过年来,霍金又来找索恩了,这一次,他们赌的是宇宙中到底存不存在裸奇点,索恩还拉上了自己的同事——物理学家约翰·普列斯基。“如果任何人找到一个裸奇点的反例,我输了反倒是相当可能的。”赌约定了不足4个月,霍金就意识到自己又大意了,因为黑洞在经过霍金蒸发后的确可能保留一个裸奇点。但他抓住文字漏洞说,基于量子过程产生的裸奇点并非赌约中描述的由于广义相对论产生的裸奇点,所以不能算。
面对这样一个耍赖的对手,索恩和普列斯基的心理阴影面积一定在默默扩散。好在1997年,终于有科学家利用超级计算机证明,当黑洞坍缩时,在非常特别的条件下,裸奇点在理论上是可以存在的。霍金才低头认输,给他的对手各买了一件T恤。十几年后才拿到彩头,索恩和普列斯基原本该开心,直到他们看到T恤上大喇喇的字迹:大自然厌恶裸奇点。
翻盘不容易,下注需谨慎。这样的忠告在霍金身上显然不管用,即使在索恩手里吃了几次亏,他依然热衷拿学术赌一把。还是在1997年,同样是这3个人,又订立赌约了,这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成了霍金和索恩。
“黑洞最终会完全蒸发并消失,这引起了直插物理学核心的一个问题。黑洞蒸发后,留下的辐射怎么会携带关于形成黑洞的东西的全部信息?但如果信息丢失了,又和量子力学互不相容。”显然,这是一个悖论,霍金和索恩认为黑洞不会把“吃”掉的信息“吐”出来,普列斯基觉得会。
与索恩联手没能让霍金转运,2004年,霍金公开承认自己又错了。这一次,普列斯基得到的是一套棒球百科全书。“正如焚烧百科全书:如果人们保留所有的烟和灰,包含在百科全书中的信息在技术上并没有损失,但去阅读它却非常困难。”拿赌注做了个形象的解释之后,霍金心有不甘地说,“也许我只应给他此书的灰烬。”
2000年,也就是信息悖论赌约未完成之前,霍金又下了一封战书给密歇根大学的戈登·凯恩,称“希格斯玻色子”不可能存在,赌注是100美元。希格斯玻色子听起来或者有些陌生,但它的另一个名字普及率极高——上帝粒子。2002年,希格斯本人发表评论,笔调尖锐,直接指出因为霍金名气大,人们总是不加判断地相信他说的话。其实,希格斯大可以再淡定些,10年后,欧洲核子研究所所长洛夫·霍耶尔宣布:两个为大型强子对撞机(LHC)工作的独立团队,已经确定发现了希格斯玻色子。结论来得晚了一些,但霍金还是输了。
“理解了宇宙,你就控制了它”
连霍金自己都觉得,因卢伽雷病身患残疾却成为理论物理学和宇宙学家的经历,推动了《时间简史》的经久不衰。但他本人并不认为这有多传奇,他在乎的是真的有人在读这本书。当全世界都知道他21岁之后的人生时,追溯一下他的过去反而变得有意思起来。
霍金出生于1942年1月8日,很多人都会强调,这一天是伽利略去世300周年纪念日,并且试图将此与霍金的“天才大脑”联系在一起。“我估计这一天出生的大约有20万个婴儿,但我不知道他们之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后来对天文学感兴趣。”霍金自嘲地说。
幼年的霍金痴迷于火车模型,他喜欢“自己能运动的东西”,但令他沮丧的是,他能拥有的模型都运行得不如意。这些模型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怎么才能让它们的运行在人的掌控之中?想要建造一个自己能控制的运行的模型,是小霍金最大的愿望,即使那时他的手工很笨拙,把模型拆开之后就再也没办法重新组装回去。而选择宇宙学,在霍金看来,就是这种愿望的延伸,因为“如果你理解宇宙如何运行,在某种程度上,你就控制了它”。
对一个男孩子来说,父亲往往是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霍金的父亲毕业于牛津大学,从事热带病研究,曾在二战时期深入东非考察。霍金经常出入父亲的实验室,他喜欢看父亲工作,尤其是透过显微镜做观察。“有我父亲做榜样,我认为自己做科学研究是非常自然的。”然而,他却并没有如父亲所希望的,在耳濡目染之下喜欢上生物学或者医学。
十几岁的霍金,有一群密友。这群大孩子常常聚在一起辩论,从无线电控制模型到宗教,从通灵学到物理学,跨度极广。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谈论的一件事是宇宙的起源,它是否需要上帝去创生它并使它运行。“我听说过从遥远的星系来的光波向光谱的红端移动,而这被假定表示宇宙正在膨胀。但是我肯定,红移应该有某种其他原因。一个基本不变的永续的宇宙似乎更自然得多。我猜想,也许光在向我们来的路途中仅是疲倦了,变得更红。”正式研究宇宙学之后,霍金发现自己错了,但当时,他正为自己想到的假设而震撼。
“最聪明的孩子学数学和物理,不太聪明的学生物学。”霍金当然是聪明的,他在学校里被称为“爱因斯坦”。霍金的父亲拿他没办法,可是这位热带病专家认为,除了做教师,学数学的找不到任何工作。这对父子的固执是如此相像,只是最后还是做父亲的退了一步,坚持让他再学一些化学。“他觉得这样会使我的科学路子更宽些。”
17岁,霍金考上了父亲的母校牛津大学。40岁,他想要写一本关于宇宙的科普著作,理由之一是为女儿攒一点学费。46岁之后,《时间简史》在全球热销,至今已被翻译成40多种文字,售出超过2500万册,霍金被昵称为“宇宙之王”。在父亲的期望之外,他走出了另外一条路。
有趣的是,爱打赌的霍金也成为过别人的赌注。12岁那年,班上有两个男孩子打赌说霍金将一事无成,赌注是一袋糖果。时至今日,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袋与众不同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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