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朱翊钧像
文: 郭名高
张居正病逝后, 政局出现急速逆转。冯保的忧患意识愈发强烈。
当年,李太后因曲流馆事件极为震怒,声称要废掉万历皇帝扶持潞王继位。冯保信以为真,撺掇张居正响应此事。冯保觉得,朱翊钧羽翼渐丰,且有了自己的想法,遇事极少征询他这个大伴的意见,既然不好掌控,索性废了。
这时,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是孙海和客用,二人仗着朱翊钧的宠信,对冯保阳奉阴违。朱翊钧成婚后,有了男女之欢,颇似其父隆庆皇帝。朱翊钧对春宫图产生了浓厚兴趣,进而依瓢画葫芦地想去实践,终因王皇后不解风情而致气。孙海、客用投其所好,才有了曲流馆淫乱之事。冯保对孙海、客用二人早已不满,欲除之而后快。朱翊钧依照春宫图强迫宫女与之操练,酣战之际,李太后撞了进来。
话说隆庆皇帝嗜淫成性 ,死前还惦记着玩弄娈童,只是身体垮了,因此要了自家性命。李太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将朱翊钧看管得极严,期望儿子能成为旷古烁今的明君,及至见到这一幕,精神瞬间崩溃。
张居正就废帝一事持反对意见,对朱翊钧表现出极大的忠诚,李太后心里高兴,悬着的心这下总算放了下来。孙海、客用被赶出京城。朱翊钧迫于形势,免强颁下罪己诏。而提议如此这般且执笔代劳者即是张居正。朱翊钧觉得颜面扫地,心里从此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借着曲流馆事件,冯保对内廷进行了一次大整顿,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之前,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由皇上钦定,这次仗着太后支持,冯保决定派张鲸到皇上身边听用。
影视剧中的冯保张鲸乃司礼监八个秉笔太监之一,年龄虽然只有三十五六岁,在内廷当差却有二十年。张鲸五岁被阉送入宫中,在内书堂读了六年书。在太监里头,他是难得的秀才。张鲸与杭州织造局的孙隆是好友,经其推荐,投到冯保门下。冯保赏识他为人谨慎、写得一手好字,就将他从御马监管事牌子提拔为秉笔太监。张鲸平日言语极少,更不论他人是非。这次内廷人事变动,冯保挑选他去东暖阁当值,负责给皇帝送读奏本。
朱翊钧栽了跟头,处处受制于人。他觉得苦闷,叫张鲸寻建文帝的诗来读,由此见识了张鲸的才华和品性,对其颇有好感,引为心腹。
朱翊钧在万历六年大婚时做过一件礼服,花了十八万两银子。他对这件衣服甚是喜欢,孰料,三月初六晒龙衣那天,这件礼服不翼而飞。张鲸未经冯保允许,径直将此事奏到皇上那里。朱翊钧大为震怒,把冯保喊去发了一通脾气。这是朱翊钧第一次斥责他这个大伴,冯保诚慌诚恐。蹊跷的是,一直看守严密的甲字库怎么会失窃?莫非另有阴谋!由此,冯保对张鲸产生了怀疑,二人之间有了矛盾。
张居正久病不愈,建议皇上增补内阁大学士。潘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就派管家潘一鹤进京活动。潘一鹤去拜见冯保,送了一大笔银子。后来,经这位内相一再劝说,张居正才同意推荐潘晟进入内阁。
张居正弥留之际,朱翊钧的内心是矛盾的,他对这位铁面宰相既敬重又憎恨,既依赖又忌惮,其中悲欣被张鲸看了个明白。张鲸露骨地说:“万岁爷,奴才恭喜您了。”朱翊钧诧异,他进而解释:“张先生一死,压在您头上的一座大山,就给搬掉了,这还不是喜事儿又是什么?”此言一出,立马遭到皇上的斥责。朱翊钧要增补潘晟入阁,张鲸知道是冯保和张居正的意思,还是说了一大堆奉承话。张鲸知道,这一决定并非皇上本意,便去找次辅张四维。二人自四年前张鲸当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便互有往来。起初,张四维的心思多用在冯保身上,没有把张鲸放在眼里。几次交流,张鲸间或吐露皇上和他谈话的内容,譬如某事该如何处置,某人可用不可用等等。张鲸让张四维按皇上的意思写折子,结果写一个准一个。张四维这才对张鲸刮目相看。
影视剧中的张鲸张鲸与张四维里外勾搭,坏了冯保的好事。潘晟奉旨前往京城任职,中途又被遣返回去。张居正临终前曾提醒冯保提防张四维,认为这位次辅过于圆滑,难当大任,冯保对此不以为然。张四维仗着家里有钱,一年三节不忘孝敬冯保,极尽谦卑,常执晚生礼。所以,张居正死后,张四维依例升为首辅,冯保并没有从中作梗。
冯保在潘晟升迁一事上栽了跟头,心里虽然窝火,终究没有去内阁兴师问罪。他先去道观抽了一签,得四句:“平生不信野狐禅, 无尽风云一啸间。 霜雪骤来谁解得, 流沙千里是雄关。” 虎落平阳,是下下签。解签的道长提醒他提谨防小人,开春之前切勿惹上官司。在回宫的途中,冯保见太监马三卫与王继光于一侧秘语。王继光是张四维的学生,弹劾潘晟的折子就是此人所为。冯保将马公公喊过来问话,这才知道是张鲸介绍的,让马三卫向王继光讨教苏州醪糟蛋的做法。冯保敏锐地意识到,张鲸与张四维已经勾搭到一块。
冯保资历渐老,利欲膨胀,想为自己讨个封爵,却被张四维坏了好事。他怀恨在心,觉得欲除张四维,就得先解决了张鲸。此际,张鲸外结张四维,内有皇上袒护,想要动他绝非易事。冯保要借李太后的权势达成这一目的。他先从戚继光被调离蓟镇、吏部尚书王国光被免职切入话题。这二个人都是张居正所依重的循吏、干将,如此,就引起了太后对儿子的不满。进而,冯保话题一转,将矛头对准张四维,且将时局与隆庆六年相比较,借首辅高拱与司礼监总管孟冲相互勾结把持朝政的往事含沙射影。张鲸自张居正去世后,多次前往张四维家里密谋,弹劾潘晟、王国光,调离戚继光的折子又是张四维的门生写的。如此,宫府勾结的罪名便落到了实处。说着,冯保从锡纸包里拣出一颗缅铃,此物产自缅甸国,是张鲸花重金从云南那边弄来的。太后听说一颗缅铃竟值一百两银子,不知有何用途。冯保进一步解释:缅铃是一种淫器,将此物塞进男人那个里面,待受热之后,会散发出一种气味,令女人大生快感。李太后听罢勃然大怒,冯保趁机提及曲流馆事件,将张鲸与孙海、客用相提并论。在李太后的干涉下,万历皇帝免强同意将张鲸发往南京孝陵去种菜,但心有不甘,推说明天即行办理。
郭名高隶书对联张鲸见冯保将李太后怂恿到乾清宫,不知要与皇上谈些什么,心里忐忑,总觉得有什么灾祸要发生。张鲸心里烦乱、恍惚,去司礼监衙门拜见“亚相”张宏,从中得知,帮他买缅铃的商人吕兴贵被东厂秘密抓捕。张宏再次提到孙海、客用的下场,使张鲸愈发惊恐。他听了张宏的主意,觉得于事无补,索性咬咬牙根,要与冯保决出个雌雄。
张鲸躲在值房里不知所措,忽听皇上传唤,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精神为之一震。仓促之间,他瞥见一本《谜谱》,随手翻了几页,计上心头。他从书中择出三条,找出一张发黄的旧笺,让人如数抄上,再觅一个寻常信封将其装好放进袖中。没走几步,张鲸突然想起皇上稀罕那支“胎毛笔”,折身找出来揣在怀里。
朱翊钧忌惮太后和冯保,甚至以为,太后再度问政,张四维这个首辅恐怕也干不了几天啦。但是,朱翊钧终究舍不得把张鲸赶出京城。张鲸一番表演,或忠诚、达理,或痛哭以博取怜悯。见皇上还在犹豫,张鲸拿出那个信封,说是半年前一位异人给的,若遇灾祸,即可拆封避难。就这样,三条不着边的谜语让他牵强出一通叵测谬论来,朱翊钧信以为真,即刻下令逮捕冯保。
冯保的家被抄,其资产令人咂舌。万历皇帝因此而兴奋。李太后见状,一时无以言对。此后,这位太后娘娘的心思全寄托在小孙子身上。
郭名高隶书斗方朱翊钧开始独览朝政,只是所依重者又非良善。譬如张四维,得势之后不思黎民疾苦,一心想着如何挖张居正的墙根,伙同他的一帮门生大谈“掏墙法”;又譬如张鲸,虽不乏智谋、才干,心思尽在争宠、弄权上,置社稷与民众而不顾,岂是国家栋梁?正因如此,张居正所开创的“中兴”局面开始急剧衰败。
小人弄权私心重,君子谋事忠义长。一个人的高度和结局,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圈子质量。
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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