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风了，天阴沉沉的，雨季要来了。
二
校门口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赶集一样。平时略显清静的门前马路上，仿佛暴涨的河流，汹涌澎湃，要吞噬着这世间的一切。
然而，在这看似喧闹的人群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喧嚣与热烈。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种情绪。既恐惧不安，又满怀期待。
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相对来说，要显得平静很多。从父亲的摩托车上下来后，就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去想。人太多了，马路上全是人。许多汽车摩托车时不时的按着喇叭，焦急着却又缓缓的通过。发传单的人员穿梭在人群之中，于是，人们的手上，地上，便被各种形式不同、主题一致的传单占领。一阵风吹过，传单便贴着地面飘忽着，围绕着人们的小腿打转，然后又颓然落地，被人踩在脚下。他眯缝着眼，目光穿过眼镜片，直射灰蒙蒙的天空。云层不断变幻着，像拉面师傅手中的面团，不断的被揉捏、拉扯，仿佛像是在制造一件艺术品，又仿佛只是顽皮小孩的随意玩耍。他扭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眼镜和手表，都是特意为今天配备的。
再不开门，怕是要淋雨了。他这样想道。
突然，人群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涌动。他顺着人流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铁门正在缓缓打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长吁一口气，打起精神，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距离不长，他却走了很久很久……
三
去年的今天，他也以同样的身份，汇入同样的人流，奔向同样的目的地。那时候，外面阳光正好，他与几个同学在人群中随意穿梭，互相说笑，丝毫没有与现场气氛相匹配的情绪。只不过，时移世易，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已足够将当年的激情消磨殆尽。
年纪大一点的，是送行的父母，留在了门外。年纪小一点的，是出行的子女，昂首踏入。一扇大门，将世间分割成两个世界。一场考试，又将两个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四
他走在人群中，默然无语。生怕一开口，就会摧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他再也不可能像去年那样，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走本就该属于自己要走的路。
更多的人，则是三五成群，互相在讨论着什么。或是憧憬，或是担心，又或是满不在乎。校园里的参天大树，在风的挟持下，张牙舞爪，低声嘶吼，想以此来吓退拥挤的人群。他突然又想起，去年今天，阳光灿烂，可结局却是乌云密布，他差一点就没有喘过气来。
风再大，总会有停的时候。在人群中慢步挪动着，他这样想道。不经意间抬了抬头，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对于狂风的挑衅不屑一顾。人总要经历过一次，才会明白，自己到底在乎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并不多。所以在人群中，他一点都不觉得急躁。抬头望去，队伍延绵无尽头，谁也不知道，终点到底在何方。可是谁也不愿意，就此止步。铁门外的目光，是他们前进的动力，他们不能转身，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人最终的归处，终究是在铁门外啊！这一趟，不管走去哪里，终究会回到原点，回到一个没有铁门隔开的地方。那些目光，不仅鼓励着你前行，也期盼着你回家。
五
门口，两位监考老师在尽着他们应尽的职责。他默默地配合着。好，可以进去了。他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嘈杂声音听不到了，世界一瞬间陷入寂静，偶尔看到树梢在晃动，只是被遮盖了树干的树梢，再也没有了张牙舞爪的气势，仿佛成了一个翩翩起舞的小姑娘，在为你欢快的送行。终于，深深地呼吸过后，他大踏步地消失在了门口。
六
七年后的今天，他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城市。他终于是找到了一条自己的路，并且一走就是七年。尽管这条路在外人看来，显得更狭窄，更荒凉，可他并不觉得后悔。有时候他在想，这七年，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答案有很多，却没有一条很够说得清楚。当初踏入那个门口，就注定了无法回头。
七
生活处处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今天，又有许多人，循着前人的足迹，想要走进来。而他，也是到了该出去的时候了。回首过往，一切都已成云烟，他提起笔，在怅然若失中述说着。
起风了，天阴沉沉的，雨季要来了……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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