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踏阙璁珩
章一 华庭夜宴不知梦，恍然惊觉已午回
夜遣华庭半生梦，仙佛试儿引苍穹。
天星扫落稚子笑，智老煮字送长风。
“传老爷令，重宝请回各府贵人！”
夜凉似冰，此刻玉练般的月华倾洒于此帝城之上，一股冰凉之气袭人，令人一通百骸，顿觉神清气爽。不过凉夜里突闻如此一声沉喝，慌把人视线拉近了去。
再次提眼，已是偌大苏府之内，只见其中廊亭密布，走檐缦回，瓦砾严整，虎牙高啄，梁瓴飞流。四壁华柱图兽飞腾，张牙舞爪，也俨然是一派祥宁熙和之景，其间山水百花齐盛，一番晶莹剔透之下，更添美不胜收之感，使观者如堕仙家阆苑。
“由于今晚老爷身体抱恙，谢绝所有贵客上门，实有不敬，还请各位担待一二；如有要事，造成不便，还望大人们海涵，大人们可随了这些下人取得苏府重宝，也算是老爷给大人们的一分小小的陪礼。”
苏府管事一身华服，面头矍铄，老纹纵横却身老步坚。喜笑言谈之间，竟带有一股掌事者的威严。
好一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各贵人闻言各自心怀鬼胎，面上也不得不听，心头怒骂不止。既然苏主不见，那各自也不去寻不自在，都摇摇晃晃地借着吃完酒的疯兴，跟着服侍自己的下人各取所需之物。
所谓主者飞黄，附者腾达，苏府一个管事在帝城定然无一官阶，或者说通俗之言，这个老头一出苏府，没人愿意搭理。可是现在身处苏府，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各贵者不得不低一头，暂时把这低微的卑奴放于眼中。
许多人人拿了一件苏府之宝，就大摇大摆地从苏府府门扬长而去。走前，还不忘细眯着两眼紧盯苏府府门之上的鎏金大字：封文。然后脚底下往暗暗吐一口唾沫，嘟囔几句却又无可奈何。
帝城各府名门，谁家不是以姓题府名？唯有此人苏沔有如此之能耐，直接名为：封文！而这两个字，乃天子御笔亲赐之墨！
封文府，此乃天子治天下之文之所，其中之人皆是天下头等重臣，位置之极，不下于朝上一品。而这个苏主自然是其之一，不过，其饱受天子赏识与倚重，如此才得这帝城第三把交椅的位置。因是天子近年染疾，不便亲理，就交于这苏主，封文府掌事——苏沔打理。
只是这个苏沔手腕极硬，虽说皇帝亲命他掌管封文府，可是跟着皇帝谋事之人哪个又不是活成人精之辈？岂可服气？结果苏沔只用了一个晚上把这些人料理得服服帖帖，之后也办事妥妥当当，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也就这一件事，苏沔的名头直接传遍天下。而这个苏沔，天子所敕造之府，竟可不名本分之字，也可见其所受之宠，为天下人之所共妒！
而此夜，所有帝城的达官贵人都不知，其实是苏沔“试儿”之夜，今刻也正是其子苏子笑周岁之时。全府上下，大至苏沔本人，小至砍柴小厮，皆心系如此，无一例外。
苏沔为探己子前途，亲自请来奉台山智老仙人观算苏子笑之命。智老仙人乃奉台山登仙之人，清修寡欲，从不问凡尘。至于为何亲临苏府，其中因由，暂时不谈。
此时苏府内置大厅之上，端坐一位慈眸善目，仙气飘渺的老者，一观此人断然是智老仙人，此等仙风道骨，长髯飘飘，今世无二。
而大厅内另一体着云服，满面焦急，面相轩昂，眉宇中阔，身材颀长之人便是这苏府之主——苏沔。
大厅内只有两人，一仙一凡两无语，仙家清然人忧急，一副强烈的反差之画面。
“苏主切莫急虑，贵子自有天相，抓阄无惧哪物皆无妨命途，莫急莫急。”
闻此声中气绕耳，吐字中正，抑扬顿挫之感，立即能猜出是智老仙人之语，仙人说话自带一股仙邈之音。
“智老，我等得子不易，夫人因生子难产而去，子笑尚且年幼也染过寒气，他命途不易，今日好不容易满周岁，我怕有什么闪失……。”
苏沔从棉丝衣包里拿出丝绸制巾擦了擦汗，神色满是凄然。
“苏主节哀，亦不必担心，贵子命途不差，阳气凝实，不会再被寒气侵噬，今日定无病恙，再言今日有我于此，定保贵子无事。”。
智老仙人眼观苏沔也是悲惨，动了凡间之恻隐，轻抚华髯，沉声安慰道。
“老爷，小少爷来了。”
之前于府中遣散达官的管事径直进入大厅，向智老仙人人作了一揖，对着苏沔行了一礼之后如是说。
一名年轻丫鬟抱着一个尚于襁褓之中的婴儿缓缓走来，苏沔疼惜地从丫鬟手中抱过刚满周岁的苏子笑，眼中一片复杂。
他看着怀中眉眼神似夫人的苏子笑，视线抖了抖，颤抖地摸了摸子笑的下巴，小家伙居然咧开红润的小嘴笑了笑。苏沔此刻才神情一松，又让丫鬟抱着。
智老仙人起身望着小子笑，小子笑也不惧生，白白的小手摊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智老，遥对着智老居然欲抓其长长的仙髯。
智老仙人凝眸一笑：“苏主，看来贵子与我有缘，可试。”
在苏沔的示意下，丫鬟轻柔地把小子笑放在早已布置好了的抓周桌上。
小子笑一见桌上摆满了许多小玩意兴奋得不得了，咧着小嘴吧嗒吧嗒地在桌上爬来爬去，最后停在了笔墨与印章之间，两只小手一伸，一手攥一个，笔与印，皆落手中，立即往嘴里送，却被丫鬟所制止。
“苏主，贵子果然非凡者，文武权道皆为通领……”智老一见此形，神色了然，仙袂轻拂，起身一手作揖，如此叹道。不过，翌时，智老脸色一动，似是感应到什么，仰天一观，不觉讶然。
苏沔一惊，顺着智老仙人视线一望，脸色大变。
智老仙人凝眸而览天上一颗长星扫着银色的尾巴划落天际，再回神凝望子笑，这小家伙竟从丫鬟手中抢过笔，轻轻咬着笔头还咧着嘴笑。
智老沉吟片刻，轻轻道：“苏主，贵子不凡，待我煮字一睹，便可观一二。”
智老说着示意让苏沔将闲杂人等退去，苏沔招了招手，管事老者和年轻丫鬟都已退下，并把抓周所用之物悉数收走。智老才开始抱起子笑，取下他一根幼发，拈入手中。
苏沔极力想一睹智老仙人如何施法，可是眼前之景普通无奇，只见智老只是轻描淡写地将手一抚了事，无火无气，实在是怪。
不过更怪的是智老手中竟然冒出层层乳白色的云雾。苏沔虽站立之远，但是能感受到那铺面而来的热度。所谓煮物，高温熟之也。令苏沔惊叹的是，云雾缭绕中竟显出“长风”二字。
智老仙人一见这两字，脸色终是无法再沉着，把子笑放在桌上，长视九天一眼，匆然行礼道：“苏主，我等先走一步，奉台山有要事处理。请苏主牢记，待贵子成年，取字长风，当是我所赠之礼。到那时也可来奉台山一行，我有重物相托……”
让苏沔回不过神的是，智老居然煮字一完，竟欲匆匆离开，他本还想留住智老一问究竟，可是转眼一看，智老仙人早已消失不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搞不清楚，他只关心子笑有没有事，可一眼之后，心底发寒……子笑不见了！
苏沔心脏一痛，这是他夫人舍命生下的孩子，如果子笑有什么事，他余生也毫无意义。
“儿子……”
苏沔痛声疾呼，结果眼前一白，耳边却听见管事老者的呼喊：“老爷，老爷您醒啦……”
“子笑呢？”苏沔不知何况，眼睛也睁不开，着急问管事。
管事老者看着床上躺着的苏沔一愣，说道：“小少爷在房间和丫鬟玩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
“禀老爷，已是午时……”
苏沔脑子一疼，心里空得可怕，又感觉像是一个梦，片刻之后即昏了过去……
未完待续，精彩紧跟而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