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班的路上有一座桥叫周浦塘桥,它说不上美丽,既没有赵州桥那样的的圆拱,也没有高架桥那样笔直的立柱桥墩,它就是一座普通的钢筋混凝土桥,桥下流水行船,桥上走人跑车。然而,就是这普通的桥,每走一次,都增长着我的见识,扩大着我的视野,丰富着我的感悟。
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我从桥下的桂花树上采一把香喷喷的桂花揣在手里,等走到桥中央,我站住脚,贴着桥栏杆,慢慢地让桂花从我手心里漏下去,漏到河面上,我渴望有鱼儿赶来围观、追逐嬉戏。然而桂花在水面上迅速四散洇开,顺着水流,转眼就不见了。令我不由得生发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慨。
有一次我站在桥上,看到一片再力花丛边缘的石头上,一只海鸥嘴里叼了一只泥鳅,头部含在嘴里,尾巴在外面忽闪着。海鸥的脖子一缩一缩的,好一会儿还没咽下去。桥上看热闹的人挤成一排。一个人说:“泥鳅太大了,它咽不下去。”,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海鸥是在用力置泥鳅于死地,不然活泥鳅吞到肚子里后到处乱串会有致命危险。但我并不纠正那个人,我也是凭主观想象,没有确切的生物学依据。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不同的看法才是正常的。
在我经过的桥头护栏的起头处,立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一首诗,诗的作者是宋,储泳,诗名是《思归》。诗云:“客楼高处望,独立对斜晖。负郭有田在,故山何日归?秋深杨柳薄,水阔鹭茑飞。风景正萧索,何堪闻捣衣。”
我觉得这是一首情景交融的好诗,每次路过我都禁不住要默念一遍。有一次我觉作者“储泳”的名字比较陌生。就百度了一下。结果让我吃了一惊——原来,储泳不但是宋代著名的诗人,而且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周浦度过的,死后就安葬在周浦附近。《思归》这首诗就是当年储泳看着我眼前的这条河的景色,心生感慨而写下的作品。
那一刻,我想象着900多年前的某个深秋,宋代著名诗人储泳站在这附近的高楼上,眺望周浦塘河,看“水阔鹭茑飞”、听“闻捣衣”声、思“故山何日归”的情景,顿时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我上班要先沿小路走到桥下,上了桥再走约百米长大路就到了。小路从桥下面穿过,小路与桥上的大路在方向上互相垂直。我喜欢一边走在小路上一边透过桥下方长方形桥洞看对面的风景,感觉就像看宽银幕电影一样。我还喜欢仰视桥上的人来人往。特别是下雨天,我独自徜徉在濛濛雨幕里,久久地注视桥上流动的雨伞线,那伞的颜色,铁红、鹅黄、碧绿、银白、宝蓝、玳瑁红、孔雀绿、茄皮紫……各种各样的颜色,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那动感十足的美丽,就仿佛有人在流动的小溪里撒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美到令人窒息。
有一次雨下得很大,我离桥很近。刚好看到桥上有两个妖娆女子挤在一把雨伞底下,那趁伞的女子暴露在伞一侧的肩膀和衣袖已经湿透。我不由得想起了张爱玲的散文《雨伞下》:“下大雨,有人打着伞,有人没带伞。没伞的挨着有伞的,钻到伞底下去躲雨,多少有点掩蔽,可是伞的边缘滔滔流下水来,反而比外面的雨更来得凶。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淋得稀湿……”张爱玲在雨天的街头看到这一情景,顿悟一个道理:“穷人结交富人,往往要赔本。”
就在那一瞬间,我也突然生发出醍醐灌顶一般的顿悟——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上司、我的同时、我的朋友,甚至是这上班路上满大街经商的人,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和努力——他们是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始终有自己的伞,而不是挤进别人的伞下。
没有下个不停的雨,总会有风停雨住、总会有出太阳的时候。没有理由不相信,没有比自己更可靠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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