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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枣·人生
我妈最近刚出院，想抓些中药调理一下。经人介绍去了红岭那边找一位姓阙的一位中医！
喝了几服药觉得效果挺好，于是想着再去复诊！
刚好哥没空，就让我车她去！
那中医诊所座落在红岭村口的公路拐弯处，刚好这是个小小的山坳平地，座落着一间白白的一层平房。
我们到的时间是早上9点，诊所门前却已集聚了一堆等看病的人。
诊所小，只有中医一个人，看病开药抓药收钱都是他。
我按我妈说的，到门口的桌子那拿排号纸，填上我妈的信息，然后拿进去放到医生的桌上排号。
进去时看见那中医正在垂下眼睛认真凝神地帮人号脉。他戴了口罩，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头发花白花白的！
我心里想：不是说这医生才五十来岁吗？这么多的白发？
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桌上已有一小叠排号纸，用纸镇压住，我轻轻的拿开纸镇，把排号纸放上去压好！再轻轻的走出来。
医生等下会按由下到上叫号的！我们在门口等他叫号就行！
现在才看到8号，我妈排到19号，我想着没那么快到，就让妈先坐着等，我顺脚往村子那边走走四处看看！
今日阴天，没什么太阳，还算是凉爽的。
过了诊所，村道的两旁就都是绿绿的禾苗！
前面大约100米，有个婆婆拿根长杆子正在往树上拍打！
我走近一看，原来是棵枣树，果子并不大，但青青红红的结了一树！
枣树通常都是又直又高的，而且还有刺，很难爬上去摘，只能用长杆子打下来再捡！
那婆婆看起来也有七十多岁了，瘦瘦小小的，佝偻着背，眯着眼睛正在颤颤巍巍的费力举着杆子，额前的头发湿湿的搭在满是皱纹的前额，看样子已打了有些时间了，但地上的藤篮里才装了一点点枣子！
我看不过眼，过去接过婆婆手中的长杆：“婆婆，我帮你打吧！”
那婆婆用手抹抹汗，笑嘻嘻的：“哦，那谢谢你啦，女娃子！”
其实枣子结得又多又密，并不难打，那婆婆只是年纪大了，可能看不准，杆子拿得不够稳而已！
我倒是比较轻易的就劈哩叭啦的打得枣子直往下掉！
那婆婆可高兴了，拿了篮子转来转去前前后后的捡，嘴里不停的说：谢谢，谢谢！
“枣子是你自己种的吗？”我边挥动杆子边问问！
“不是，”婆婆直起腰说：“野生的，这树很多年前的啦！”
“哦，那，枣子甜吗？”
“甜，很甜的。比那市集上买的香甜多了！”
我笑：“哦，那我等下也试一个。”
“你试试，等下你也拿点回去，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婆婆说。“我就是见这枣子熟了掉地上烂掉了怪可惜的，所以就打点回去晒干慢慢吃！”
然后接着却又摇摇头叹息说：“大伙都不来摘，烂掉了多可惜啊！”
“那是！”我也顺口说！
说话间，枣子已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骨碌碌的满地滚！
看婆婆捡不快，我就先停了杆子，弯腰帮忙先捡。
用衣脚擦干净一个，放嘴里，咯的一声，果然又甜又香又脆！
婆婆笑：“好吃吧！”
“嗯嗯，好吃！”我不觉又吃了一个！
“是吖，那么好吃的果子，大家却不来摘，真是浪费！”
我顺嘴就问了一句：“那大家为什么不来摘啊？”
“忌讳呗！”婆婆长叹一声！
我奇怪：“摘个果子有什么好忌讳的？？”
“看你像外来的，不知道！”婆婆叹气，提起这个，她好像叹了好几次气了！
婆婆不作声，我也不急着问，帮着她把地上的枣子捡齐了，放藤篮里。
她慢慢坐到树下那块大石上，神情没了刚才的喜悦，看来是有故事的，我的好奇心也上来了。也过去坐到她旁边，一边顺手又捡起石头边掉着的一颗枣子用手慢慢擦着！
“前面那诊所你见到吗？”婆婆用手指指诊所方向。
“嗯，看到！”我应着，心想：我刚就是打那出来的啊！
“那阙医生啊！”婆婆摇摇头，用手碰碰我手臂：“命苦啊！”
“可听说那医生人很好，医术也好啊！”我说。
“人是很好，医术也好。但命苦啊！”婆婆压低声说：“你不知道，本来两公婆好好的，他看病，她抓个药，谁知道他老婆走得那么早，还那么惨！唉！”
“哦，这样的事？”我不知怎的心里感到有点毛毛！
“是啊！”婆婆接着说：“那医生医术好，疑难杂症都会看，周边的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他！他老婆也是个好脾气的，两口子和和美美的！
谁知道啊？七年前有一天早上啊！她老婆突然脚疼，疼得路都走不了了！得躺在床上！
那医生急得什么似的，出尽了法子去帮老婆治！煲了各种药她吃。到了那傍晚，还真治好了！不疼了，能下地了！
于是嘛，她老婆就想去公路口那摘点菜做晚饭，谁知呀！谁知呀！”
婆婆一脸愁苦，用手拍拍大腿，
“她出门没走多远，就给一辆车撞到了，当场人就没啦！据说那车刹车失灵了！真是惨啊！！！
只可怜那医生啊，伤心得不得了！”婆婆唉唉唉的叹惜！
原来那医生还有这样惨痛的伤心事！我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后来啊！”婆婆叹叹气又接着神秘的说：
“医生料理好他老婆的后事，头七那晚啊！她老婆回来报梦啦，报给医生说啊，本来她那日是有这劫难的，但土地神知道她两公婆人好，就特意弄得她脚疼，不让她出门的，谁知他老公却想尽办法帮她治好了腿，让她出了门，结果这劫难还是避不开啊！真是的！
医生梦醒后，哭得死去活来啊！一夜之间头发全白啦！你说惨不惨呐？？！！”
婆婆说着说着，抬起手臂猛擦眼泪！
这个，这个！那医生还真是可怜！这故事听得我也不觉跟着掉眼泪！
难怪，那头发！我就说那医生才五十来岁，怎么就白了发？？可怜原来经历了那样的伤痛，一夜白头了！！！
我抹抹眼泪：“可是，婆婆！这事与忌讳摘枣子有什么关系啊？”
我刚问完，脑子突然一激灵，全身的毛孔不觉一收！人不觉就站了起来！
果然听见那婆婆又唉了口长气：“他老婆被车撞的地方，就是这枣树下啊！”
“别人忌讳，我老婆子却没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生前那么好一个人！不然土地神也不会让她脚疼想救她啊！你说是不是？？
只不过，这命就是命，逃不过啊！！”
我突然觉得有点懵，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一时木了，不自觉的看了看身后，想走，却迈不开腿！！
婆婆谅解似的看我一眼，挽起藤篮站起来拍拍我肩膀，“娃啊，没事的，她是好人，你也不用怕，快回去吧！谢谢你的帮忙啊！”
说着就准备离开！
此时的我是有点发冷，但也不觉得很怕，心中一片的凄然，那么好的一对医护！那么好的一对夫妻，那么好的一个女人，这人生呐，到底是怎么样的因果定数呢？？？
医生每次看见或经过这树下，又是怎样的一种触景伤情与惨痛回忆的折磨啊？？？！！！
这人？？？
这人生？？？
这枣树？？？
有风吹过，我抬头，树上的果子青青红红，在风中微微晃动，似乎也在叹息！
电话响，我妈打来的，应该是快到她就诊了！
我转身向枣树头，微微躬了个躹，方抬脚沉重的向诊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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