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散文）

杀年猪（散文）

文/高传博

在东北的农村，老家的年味总是最浓的，腊月过了小年，年味也就越来越浓了，不少的人家正忙着洗被帐、扫尘土。过年了，必须把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才更像过年的样子。也有在自家门口贴春联的，到镇里赶年集买年货的，还有的人家请来了杀年猪的屠夫，这在当时算是我们老家迎接新年的民俗。这些场景，最容易勾起我对儿时过年的回忆，我想起了当年我家杀年猪的那些事。

自己家养的笨猪不喂料精，猪肉香，吃着放心，特别是杀猪烩菜，越烩越好吃。

农村生产队的那些年，穷的人家杀不起年猪，若是遭了水旱灾害，那就吃饭都成了大问题。所以，那个时候杀年猪，必须是遇上了风调雨顺的丰年，并且家境殷实的人家。

那些年，我家穷，我们兄弟六个，当时还都在读小学初中，家里吃饭的多，到队上挣工分的少，口粮很不够吃，很多时候就跟猪一起吃土豆。圈里的猪吃土豆野菜一年就长成肉猪了。

有一年父母下了狠心，也是为了报答乡邻们对我家的帮助，决定杀年猪。听到这个消息，如平地上的一声惊雷，兄弟们高兴坏了，用手指头板着日子。

杀年猪那天，接来亲戚邻居来自家吃一顿，感恩感谢屯中的父老乡亲对家中的帮助，还要用酒，母亲打发我们兄弟们去外婆家，接外婆、舅舅、舅母，还有姨父、姨妈等，通知他们，明天我家杀年猪，都到我家吃杀猪烩菜。父亲这边的客人，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等。如果客人都到齐了，大约有两桌。

家里的女人们妈妈大姨二姑和邻居的大娘婶子和姑姑们都在切酸菜，满满的两大盆切好的酸菜准备好，就等杀完猪后做杀猪烩菜。喝酸菜汤。

杀猪吃血肠，大肥肉片子，吃肝烀，苦肠，哈拉巴瘦肉，还能吃油滋喽，我期待着，好馋哪！

屠夫进屋了，是我们村的杀猪匠老王头，他挑着那副屠夫的担子，一头挑的是烫猪毛木质大澡盆，另一头是装着杀猪工具的竹篾篮子。那杀猪的澡盆真大，木质的猪腰子似的椭圆形状，一边一个木耳朵抓手，高度过大人的膝盖。篮子里，一把杀猪尖刀寒光晃动。 杀年猪必须要请人帮忙的。我家邻居来了几个膀汉来了，曹三爷来了。我父亲准备烧开水，再准备两条高凳。吩咐我哥哥拿来接猪血的木盆子，堂屋里放一张木楼梯，我们家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屠户、父亲、老叔、曹三爷，还有大姑父以及众多的邻居，合计把栏里的猪吆喝到堂屋门口的地坪里，屠户老王头用铁钩一下钩住猪的嘴巴，我父亲拖住猪的耳朵和前脚，邻居拖住猪的另一边耳朵，老叔提着猪的尾巴，许多人把一头二百多的大肥猪拖到高凳上，猪发出大声地嚎叫，好像知道末日来到，四脚乱蹬。杀年猪有讲究，猪头要正对着堂屋内，尾巴对门外。猪血对堂屋里冲，这是一年的财喜，只能向自家屋里，不能朝门外。屠户再把铁钩挂在自己的脚上，腾出两只手来，一只手用力按住猪头，把它紧贴在高凳上，另一只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操起杀猪尖刀，对着猪的脖颈心膛部位用力捅去。猪横在高凳上，发出巨大的吼叫，猪血随即喷涌而出，落入地上的淘盆里，盆子里已经撒了盐，老王头用尖刀把盆里的猪血均匀搅动。猪的叫声慢慢变小，直到最后消失，那头肥猪就安静地躺在我家堂屋的地上了。

杀年猪一般都不剥皮，用开水烫，刮掉猪毛。给猪皮刮毛是杀年猪的重要程序。先要吹气，就像我们给气球吹起一样。老王头在猪脚上划了一条口子，然后用一根很长的猪铤(ting)子，从口子处开始，朝猪身的皮肉层的各个方向用力捅去。老王头对着猪脚划开的口子，大口地吹气。屠户满脸通红，两眼圆睁，腮帮子鼓得很大，那样子很费力气。猪的整个身体也就立时变得粗壮结实起来，瞬间长成了一个大肥猪。我老叔爱开玩笑：“如果猪都长得这样快，我们就餐餐有肉吃了。”

父亲提来了两大桶开水，老叔、曹三爷来帮忙，把猪抬进了澡盆里。父亲用瓢对着猪身上浇开水，曹三爷和老叔，就开始拿着铁刮子给猪皮刮毛。很快的速度，猪毛剃尽了，猪头、猪尾、猪蹄割下来了，老王头接着给猪开膛破肚。一只大肥猪分成两边，挂在堂屋墙边的钩子上，最好的肉割下来，留着自己吃；猪的肝肺割下来，留着自己吃；再割下一大块腰方肉，大约五六斤吧，放进篮子里。父亲要我提到厨房去，告诉母亲，这是今天中午请客都要吃了的。

老王头杀猪翻肠子的技术是出了名的，麻利利索干净，他翻猪大肠小肠的速度就跟演魔术似的，不一会粪便就都倒出来了，看老王头弄的太快，妈妈说："老王哥，你要倒干净点，不然有臭味，没人敢吃 " 老王头听后笑嘻嘻地说：“他婶子，你们不懂，猪肠子有点臭哄味才好吃呢。”这边老王头倒着肠子洗肠子，那边曹三爷用各种作料对着猪血，曹三爷是灌血肠的高手，“血肠王”是出了名的，他调的血灌出的血肠特别好吃，

不一会，半大盆的猪血都灌进了肠里。人们看到一大锅的猪肉烩酸菜热气腾腾的白汽溢满屋梁，喷香的猪肉味沁入人们的心脾。摆桌子、放酒席，桌子上摆满了猪肉全席。酒足饭饱后，这家三斤，那家五斤。都买了肉。然后，提着肉，有的打着嗝儿，剔着牙，一个个抹着油嘟嘟的嘴，欢天喜地各自回家了。就这样，一头二百多斤的猪，就这样被瓜分了。

现在农村人都进城市打工，喂猪的越来越少。普通农家都不喂猪了，喂猪的都是农村的专业养殖户，有很大的养猪场，年产生猪几千上万，猪场里都装了现代化的电器设备，空调、电灯、电风扇等，一应俱全，但是，都喂猪饲料料精，再想吃到当年的香猪肉太不容易了，你若想要到乡下去感受杀年猪的热闹气氛，那也只能在回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