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芳和阿源的买卖之所以好,原因还在她有几个固定的客源。有客户是镇上开小餐馆的;有的是工厂食堂的采购员;还有一家是附近中学餐厅的厨子。因为这些人一年四季都消耗蔬菜,且需求较大,为了留住他们,菜不仅质量要好,价格上也自然是给足了优惠。正因为有了这些足以牵制他们的东西,使得客源比较稳定。
虽然生意顺风顺水,但卖菜的行业也含季节性。夏季,周围的菜农家里种的新鲜小菜吃不完,都挑去集市叫卖,价格上也便宜不少。这也让他们这些出靠贩与卖的小摊贩们,销量上受到冲击。两个大人外加一辆车,算吧算吧成本也是蛮大,一天下来舟车劳顿钱还赚不了多少。 事实摆在面前,让米芳一时间陷入困境。
怎样才能平稳度过这几个月的销售淡季呢!人被吊得半湿不干几个月下来还收入甚微,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想扔掉生意直接歇业,却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些老客户,随时就有被别人挖走的危险。睡不着觉的米芳,苦苦思索如何才能将买卖做下去。
看着外面随风摇曳绿油油的庄稼苗,米芳突心里突然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购买一台收割机,让阿源开着去给人收割小麦?现在正是蔬菜销售淡季,自己一人支起菜铺子也绰绰有余。有了机械,等于又多了一项生钱的门路,既能挣了钱,也不至于丢了生意。
再说公公赶巧是开农机的老把式,家里播种机和耕地器械都有。他的任务就是常年开着它们为三里五屯的农人服务,要教会阿源开机器简直易如反掌。想着想着,米芳的心里就绽开了花儿。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简直是老天赐予她的一条发财之路。
米芳拿出了所有积蓄,不足的还向公公借了一些,很快买了一台小型收割机回家。农村小麦收割期很短,八九十天基本完成。为此,阿源又多了一项任务。每天凌晨一二点钟,先去菜市场进了货,再将米芳送至就近的大集。然后则开着收割机突突地进入农田帮人收小麦。期间工作虽然苦一点忙一些,但收入颇丰。一个季节下来,倒也赚回一些成本。
这个世界没人不爱钱的。尝到金钱带来精神与物质上的满足,阿源有些厌倦起早贪晚,风里来雨里去的卖菜行业了。尤其是凌晨正睡得香甜,闹铃却一个劲儿地催着起床时的那份抓狂。每当那时,米芳都会揉着眼睛捅了捅身旁的阿源,谁料那家伙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又把脑袋埋进枕头呼呼睡去。她何尝不明白这家伙又想偷懒,因为最近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其实米芳也厌倦这种日子。夏天还好。冬天西北风狂啸,风像刀子一样剜割着脸上的肉。人们还趴在暖被窝里甜睡,而他们这些属夜猫的小商小贩,则操着熊猫眼像夜游的鬼,奔波在车辆稀少的马路上。但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给孩子一个优渥的生活,他们必须咬紧牙关继续做下去。
米芳也爱美,也懂得享受。如果问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一定不会听到想要得到的答案。譬如买名牌包包、出入美容店,或者是购买高级化妆品等。因为她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只希望能睡个囫囵觉。睡到自然醒对于外人来说太寻常太容易满足了。但对于他们这些赶早奔波的人,却是一种奢侈。
米芳捅了捅阿源数次,才将他弄醒,“喂,快起床,今天是礼拜日,咱们可答应了李老板来拿货,可不能给人家断了买卖。”
阿源十分不情愿地起床洗了把脸,很快两人一车隐入到茫茫夜色之中。一路上,副驾驶的米芳困意全消,一个新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她打算今天下集回家,就和阿源去谈。看看自己的计划可不可行。
中午十二点半,夫妻二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回赶,先开车去婆婆那里接了女儿虫虫。虫虫搂着妈妈的脖子,粉嘟嘟地小嘴儿贴上米芳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以后你送我上学好吗?放了学我也要妈妈去接。”米芳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再抬头时眼泪汪汪。她何尝不想参与到女儿的成长中来,陪着女儿上学放学,听孩子分享着与小朋友之间相处的乐趣。看着怀中可爱的孩子,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米芳与阿源,在镇子上租赁的一间门面房终于开张了。他们不做超市也不做餐饮,依旧做老本行——卖菜。开业这天,米芳穿着一条浅粉色的长裙,脸上化了淡淡的装。头发被卷成卷用一只固发器固定在脑后。她除了身体滚圆腰臀不分,其余都挑不出毛病。看着不断涌入的顾客和道贺的亲朋好友,阿源将米芳扯到一处拐角处,捧着她的圆脸吧唧吧唧亲了几大口。
米芳一边嫌弃地擦着口水,一边朝他瞪了几眼,“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幼稚。”阿源看着妻子泛红的脸颊,在一旁笑得眉飞凤舞。他今天太高兴了,令他没想到的这个胖胖的女人,满脑子都是赚钱的鬼点子。有了铺子,他们再也无需起早去采购和售卖了。也无需将孩子丢给母亲不管不问。他太渴望天黑睡觉天亮起床,这类平常人的生活。
看着米芳热情地招呼进店挑选蔬菜的顾客,就在那么一刹那中,阿源心里感慨万千。他觉得前世一定救了银河系,才有幸娶到了米芳这样的好媳妇。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挖掘不进的宝藏,还有一脸的旺夫相。他两眼潮红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
阿源上午去上货,米芳就在家看铺子。菜市场批发蔬菜的老板,几乎都和阿源两口子熟悉。尤其是最北侧一处批发点里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特别喜欢和阿源聊。姑娘是被表叔雇佣过来帮着发货的。杏眼红唇身材纤细,梳着一条长马尾,梢部的发丝直挺挺地垂落背部,一看就是拉过直的那种。
小姑娘对阿源很有好感,每次阿源去拿货,她都挤鼻弄眼示意他不要着急,还用嘴努了努后仓库。待到拥挤的人流散尽,小红姑娘费力地拖出几筐新鲜的小菜,让阿源拿走。收价上也了优惠。得了照顾的阿源,自是喜上眉梢。不禁对小红姑娘多了几分好感。他们就这样逐渐熟识起来。
小红非常喜欢这个帅气的阿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当她听别的商贩说阿源家庭条件优越,父母的经济实力在村里也小有名气 ,还有农用机械可供赚钱,更是芳心暗许。哼,就他那个胖婆娘吃得像猪似的,怎配得上相貌堂堂的阿源哥。姑娘的一颗心慢慢由嫉妒变倾斜了。
冬日的一个上午,天阴沉沉的。一场冷空气在毫无征兆之下来到了这座小城。这天,阿源又去小红在的那家铺子进货,竟然发现她不在。已经习惯被她笑脸相迎,痴呆呆盯着他看的阿源,心里突然感觉像丢了东西空唠唠的。他随便要了几筐菜装车包在棉被里,上了车就往市场南面的小村子开去。之前他听小红说过,她租的房子就在靠近市场的一百米的地方。
阿源敲门时,听到里屋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他喊了几声推门进去,见小红姑娘正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张小脸,红扑扑得像树顶的苹果。看到阿源站在门外,那姑娘竟然像见了亲人般哭了起来。她爬起来朝阿源伸开着双臂。
“阿源哥,我想你。”姑娘的话如同天籁,让阿源大男人的保护欲徒然而生。一个生病的女子,看起来那么孤立无援楚楚可怜,更像一朵被风摧残的花朵。阿源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弯腰把小红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绯红的脸蛋声音嘶哑地说,“你发烧了,乖乖躺回去,我去帮你买药。”姑娘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中的脆弱与无助,令人不忍直视。
阿源再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兜子药盒,还买了一些清淡的食物。感受到男人的体贴,小红姑娘的眼眶瞬间波光涌动。
阿源伺候小红吃了药,又一勺一勺亲自给她喂了饭,还贴心地为她掩掩被子。小红昏昏沉沉地睡去时,还不忘紧攥着阿源的手放在胸前。这样娇弱的女孩儿太让人怜爱了,阿源盯着她小巧的鼻翼和粉扑扑的小脸儿,心里多了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既便面对着米芳也生不出来。是情爱还是什么,连阿源都分不清楚。
阿源拖着菜回到铺子时,米芳正趴在桌子上看女儿画画。近段时间由于不起早不奔波,米芳又吃胖了。那双曾经像琉璃球的大眼睛,像是随时能被脸上的肥肉掩埋掉。米芳抬眼望了望阿源,问了问菜的价格后,又趴回桌上看女儿画画。而阿源卸了货站在那里端详着米芳:这个女人简直没法看了,就不能少吃点注意一下形象?这种样子带出门参加个聚会,简直是有失颜面。
他的脑海不禁又闪出那副梨花带雨的娇容儿,娇楚楚的美艳动人,那么的能引起男人的怜惜与关注。
3
近段时间,阿源特喜欢开着车子去上货。有时天微亮就动身了。他的勤快令米芳感到有些迷惑,“这家伙,莫不是看到铺子生意好,又有了动力!管他呢!主要有动力不抵触,就有钱可赚。”米芳窝在被窝里一脸享受着继续眯上了眼睛。
阿源与小红姑娘的关系,如东升的日出越来越暖。有几次看到阿源去了市场,小红特意请了假俩人一起外出吃饭,一起逛游乐场。小红心思缜密会投其所好,知道阿源喜欢吃鸭肠,特意拉着他,去她的小老乡打工的那间美食坊去吃。到了饭馆,别的东西不点先点了两份鸭肠,还要亲自去喂阿源吃下。这种待遇,阿源在米芳身上从来没有享受的到。米芳嫌弃鸭肠的血腥,还限制阿源去碰,还说什么同为下水货,凭什么卖的那样贵。
米芳在吃上很不讲究,能吃饱就行。她觉得把钱浪费在食物上简直是犯罪,那些对美食讲究与挑剔的人,简直是烧钱。庄户人能不挨饿已经不错了,至于花了几大百,去吃一顿非饱似饱的饭吗?
女孩儿落落大方一点不厌生。期间,一会儿喊服务员送这个,一会又招呼着换那个,一副消费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是嫌弃菜咸了,就是嫌弃汤稀了。看着周围投过来的目光,阿源凑到她跟前说差不多行了。姑娘却莞尔一笑说,这是咱作为消费者的特权。一句话直接噎到阿源无语。
吃了饭,小红要掏钱买单,作为大男人的阿源瞬间感觉掉了面子。摁着小红手上的动作赶紧付了钱。一路上小红两手环抱着他的胳膊,美滋滋地把头靠在阿源的肩膀上,远远望去,恰是一对甜蜜蜜的小情侣。
回了出租屋,小红目光含情地看着阿源,那娇滴滴的小模样,瞬间让阿源迷失了自己,宽厚的嘴唇不知不觉贴了上去。那一刻,如同偷尝了琼汁玉液甜到骨髓。
一天,米芳一边看店一边算账,手机传来滴滴的声音,一个用一朵红花做头像的人要添加她的微信。她想都没想就通过了。因为来店里买菜的很多顾客,为了联系方便都加了米芳。
微信通过后,对方很快传过来几张照片。米芳抬眼一看, 竟然是阿源和一个女孩一起吃饭的照片,还有在游乐场里的。两人身体贴得很近表情亲昵,一看就是男女朋友那种关系。米芳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顶上脑门儿,这是什么时间的事儿,她竟然一点都不知。
阿源回到回到家时,米芳把手机的相片甩到他面前,怒火冲冲地问,“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去调查?”阿源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心虚地撇了一眼手机。不用看就知道,这相片一定是那个叫小红的发来的。
“这个熊娘们,不是说好了这事先不说吗?女人的话果真不能当真。”阿源低着头没说话,眼睛却躲闪着不敢看向米芳。
“我和她没什么,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阿源结巴着解释这照片的来源。米芳看着他突然感到可笑。
“他们俩要是真没什么,那个叫小红的至于把照片发过来吗?人家分明是有意图的 。”米芳失望地望着阿源,心里突然感到一股子悲凉。为什么男人都一个德行,稍微有几分钱心就野了?我米芳除了胖点,比她年纪大点儿,哪里比不过那个女人。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颊跌落下来。
米芳性子直平时大大咧咧,有着几分男人的脾性,很少见她有落泪的时候,像今天这样感性的她极少看到。阿源一时间有些心慌。
“你别哭啊!我们真没什么?我可以发誓。”阿源一只手臂刚举过头顶,只听滴滴滴,米芳的手机又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这次对方发的是文字:你离开阿源吧!看看你自己的丑模样哪一点配得上他。他长得这么帅,应该有更好的女人陪在身边。
米芳的脸结成了冰,她眼眶通红把手机摔向阿源,咣当一声出了店铺门。一旁的阿源捧着手机,脑门上有汗冒出。看着那些话,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解释,简直是自己扇自己巴掌。
米芳走了,阿源睡醒之后就没见到她。他像一头乱撞的苍蝇,先给了米芳的家人去了电话,再打电话问了她的一些朋友,结果收到的答案都说不知道。阿源无心生意,胡子拉碴地坐在店铺里,望着大门口发呆。妈妈抱着小虫虫找来好几次,看到女儿哭红的眼眶妈妈地喊,就连母亲也摇着头看着他一脸失望的表情,阿源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期间,那个叫小红的姑娘来过很多电话给他,因为心里烦他没有接。一天他从外面买饭回来,竟然看到店门被打开了。
“芳芳,芳芳是你回来了吗?”阿源高兴地一进门就喊。抬眼一看,一个穿着新潮的红衣女子,披散着卷发,描着红唇站在柜台旁。女人看到他进门,迎面扑了上来。
“阿源哥,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吓死人家了。女人一边撒娇一边像一只花蝴蝶往阿源的怀里扑。
“小,小红,你怎么来了。”阿源躲闪着脸色随即一变心里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见今天的阿源躲避自己,脸上也失去往日的热情,小红面上有些难堪。
“你不该来这里的,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为什么还要给米芳发那些照片,你真是害惨我了。”听到男人一进门就数落自己的不是,小红一张俏脸吧唧拉了下了。
“那个肥女人又老又丑,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小红嗤鼻一笑,脸上满是不屑。来之前,她早就找人打听过了,那个叫米芳的离家出走了。
“不准你这样说芳芳,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今天的阿源很不在道上,说的话小红一句都不想听。
“她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不是说过最烦她的腰圆臀肥吗?就连参加宴会都带不出门。你还说她是头能吃能睡的猪,她不解风情不懂得享受……”
“行了!”阿源厉声打断小红的话。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这时米芳恰巧回来了。
“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吴源,我们完了,离婚吧。”米芳摇着头不断后退,两只眼眶像被热气熏蒸过先是红润起来,随即像洒落的雨,夺眶而出。米芳转过身哭着跑远了,阿源想要去追 ,却被小红一把扯住衣袖,“阿源,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这句话如一声炸雷在耳旁响起,阿源跌落在椅子上哀伤地闭上眼睛,他和米芳是真地回不去了。
一年后,阿源外出访友路过一座小镇,远远看到“芳芳水果店”几个大字。看着手里空空如也,他快步走上前去打算挑选几样水果带走。
“爸爸,我想吃香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
“宝贝儿乖,爸爸这就给你拿。”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把小女孩从怀里放下来,几步来到柜台前拎了几个香蕉。
“虫虫,妈妈不是说过一天只能吃两个吗?你的小屁股是不是要挨揍了?”一个绵绵的带着几分宠溺胖乎乎的女人,从铺子的里屋搬着一筐桔子走出来。
“阿芳,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那些重家伙都由我来搬。”男人迅速给孩子剥了香蕉,几步上前接过胖女人手里的塑料筐。
“你呀就知道大惊小怪,我是干什么的,这点活还能累到我?”胖女人虽然嘴上嫌弃地数落着,脸上却露出幸福的表情。小女孩一手攥着香蕉,一手托着一块干毛巾递到女人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真能干,快擦擦汗吧!”
男人放下塑料筐,重新将女孩儿抱在怀里,“我的小棉袄太体贴了,爸爸亲亲。”说完用脸上冒出的短髭朝女孩儿的脸颊贴过去。一大一小清脆爽朗的笑声,很快遍及了整个房间。
阿源眼角湿润悄悄退了出去,他失魂落魄的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是我弄丢了爱情,这些原本属于我的幸福,已渐行渐远的离去。
喧哗吵闹的街道上,一个落魄的影子像丢了心爱之物一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任由风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摆,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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