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产生人生

巴尔扎克在《两个少妇的回忆录》里借其中一位女主人公之口说了一句：婚姻产生人生，爱情只产生快乐。

爱情是不是只产生快乐我不知道，有的人也因为爱情而痛苦甚至痛不欲生，但我相当认同“婚姻产生人生”。

先不说原本很幸福而今走入歧途的杜丽丽和武惠良，先来说说原本就很不幸的田润叶和李向前吧。

田润叶和断腿的李向前在一起生活也有一些时日了，我们深知其中的不容易。

“在向前初回家不能自理生活的日子里，她给他喂饭喂水，端屎端尿，洗脸洗身，还要每天用柔言细语安慰他。”

“每当向前因失去双腿而一次次陷入绝望的时候，她就像阿姨一样乖哄他、抚爱他，并且帮助他和自己发生肉体关系，使他重新获得生活的愿望和信心。”

天啊，我们的润叶真是转变惊人，真不知道是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还是悲伤。我们不妨想一下，若是反过来，是润叶压断了双腿，李向前会这么对她吗？她在向前心里还会那么美好吗？

正是因为润叶的细心照顾、自我牺牲和献身，向前的情绪才渐渐地稳定下来。在身体好转以后，向前也会拄着双拐到家属楼下转悠转悠。周末，润叶会推轮椅带着他去黄原城外的山野里玩上大半天。

但向前不愿意去看电影，不愿意去街上的稠人广众处。因为他怕润叶受到众人目光的伤害，润叶也深知这一点。

润叶几月前由一般干事提拔成了团地委少儿部部长，工作变得繁忙不少。向前就主动揽下了不少的家务活儿，他知道润叶爱干净，他就把屋里打扫得清清爽爽、一尘不染，让润叶感到舒心。

润叶只需从外面带回来粮油和菜，剩下的就都由向前来操持。他乐意干，润叶也由着他。因为这样，他会觉得他还是一个有用的人，也会增强他对生活的信心。

在经济方面，向前吃劳保，而且另外还有些补贴，再加上润叶的工资，两个人的生活也满可以过了。李登云就向前这么一个儿子，因此老两口的钱也尽量让他们花。

重要的是，在这样相互扶持的过程中，润叶也加深了对向前的爱情。“她体验到，爱情，应该真正建立在现实生活坚实的基础上，否则，它就是在活生生的生活之树上盛开的一朵不结果实的花……”

当一脸痛苦的武惠良走进地委家属楼这个特殊家庭的时候，润叶两口子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一起看电视。

向前一边招呼惠良坐进沙发，一边推着轮椅从小柜子里拿出一盒带嘴“大前门”烟，放在茶几上，就转而进了卧室，并且把里间的门也带上了。

“他知道惠良要和妻子谈工作，他不应该使他们感到不方便。仅就这一点，润叶也就不能不对向前充满了感激与尊敬。”

当润叶把茶杯放到领导的面前时，才突然发现武惠良的脸色不大对劲。而且头发乱蓬蓬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

不会啊，工作上，武的才干很受包括她二爸在内的地委领导器重，而团地委里，其他的几个副书记和大部分中层领导也都很尊重他。是丽丽？那更不可能了，他们俩一直如胶似漆，这是团地委所有人都知道的。

不怪润叶疑惑，她是真的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不方便问。既然来了，惠良叹了几口气之后，还是向润叶说出了他这几天所蒙受的灾难和耻辱。

润叶惊讶地听他说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太震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她羡慕多年的这个美满的家庭，竟然走到了破裂的边缘，她还应该信仰什么呢？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润叶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挤出这句话。

“我也不知道……也许你能和丽丽谈谈，她现在满不在乎地抽烟喝酒。我的心都要碎了。尽管我痛不欲生，但我不愿意她这样折磨自己。我甚至都不想再怨恨她。”

“事情看起来是偶然发生的，可实际上也是必然的。不幸的种子一开始就埋藏在我们之间，只不过我们起初都没有看见罢了。没有完美的社会，怎能有完美的人。”

“细细想起来，我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差异。这不是说谁比谁强，而是性格、爱好和对生活的看法不尽相同。正因为如此，才终于导致了这场悲剧……你无论如何去看看她吧！”

“我一定去！”润叶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

惠良镇定了点，又解释说他不是让润叶去说和他们的关系。他们自己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他只希望润叶能劝好丽丽不再喝酒抽烟，不要再折磨自己。

惠良离开之后，润叶的情绪也变得很不好。当然，这一切都被向前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吱声。润叶躺到了向前给她弄好的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

她想起她和丽丽这几年的交往变得淡薄了不少。一方面，她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想社交；另一方面，丽丽成了个小有名气的诗人，说的话她也听不太懂，她反而与惠良更有共同语言。

但不管怎样，她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见了面还是一样的亲热。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应该去看看丽丽。

她知道，向前也没有入睡，因为他没有打鼾。唉，可怜的人，他太敏感了！他或许在猜测她和惠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暂时还不方便向向前说出事情的原委。

第二天下午，惠良告诉润叶丽丽没有上班，润叶便过去丽丽家了。只见丽丽披头散发，邋里邋遢，手上拿着烟，拖着拖鞋在房间走来走去，桌子上摆着酒杯和酒，情况和惠良说得一模一样。

丽丽猜到是惠良让润叶过来的，润叶也就一五一十的按照惠良的话劝她的这位闺蜜。毫无疑问，是劝不动的！

“……我不能欺骗惠良，也不能欺骗我自己。我爱古风铃。矛盾和痛苦正在这里。你知道，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都矛盾和痛苦。但我又不能使自己违心地活一辈子……”

“我知道我对惠良的伤害太深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大概不会相信，在我爱上古风铃后，我很多很多的痛苦都是想到惠良的不幸。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就不会这样折磨自己……”

罢了罢了，传统思维的润叶不能理解丽丽的这种“矛盾”。其实，润叶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能说服丽丽不要再跳这种痛苦的“爱情三人舞”，所以她只好“带着对生活的新的迷茫，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当到家门口时，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跳出来。唉，她在丽丽那里耽搁了太长时间，她已经比平时晚到家一个小时了。

她匆忙地打开门，却不见向前。但饭菜已经在桌子上摆好，她忽然瞧见桌上有一张纸条，她一步跨过去，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饭在桌子上，可能凉了，你热一热。别了，亲人！我感谢你给了我幸福。

润叶像疯了一般撞开卧室的门。她突然呆立在门口，因为她看见向前正费劲地把绳子往挂窗帘的铁棍上搭。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混蛋！”润叶猛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向前。

向前在润叶的怀抱里哭开了，他说润叶不应该跟他这样的人一块生活，她应该有个健康体面的男人，他应该早点让她得到解脱！

润叶也哭开了，她又感动又气恼，她哭着把丽丽和惠良的事跟向前说了。

向前的嘴巴惊得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拢，他原本还以为惠良跟润叶……

润叶突然冲动地把向前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说：“你难道要把我和孩子都扔下吗？”

“啊，咱们有自己……的儿子了？”李向前泪流满面，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妻子润叶的怀抱里。

唉，这人间啊，就是这么悲喜剧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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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五，第三部第二十七章读书笔记，总第37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