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回到了故乡
以前，是为了探望
如今，却只余送别
那个让我坐在他自行车前面
给我买大大泡泡糖
给我讲《西游记》
在我午睡后给我变戏法，从箱子里变出苹果和变蛋
在我工作后总忍不住问我工资的老祖父
走完了他跌宕起伏又平凡艰难的人生旅程
从此以后
再不会有一个寂寞的老人因我的归来而满脸欢喜
再不会有一个蹒跚的老人因我的呼唤而加快脚步
就像记忆里爬在院子矮墙上
紫色的梅豆花，黄色的丝瓜花
水井边大红的芍药花，金黄色的葵花
他们终究消散在时间的河流里
再不回来了
我很少回故乡
也极少主动忆及年少的时光
我为自己开脱
是因不愿重温儿时的贫瘠和小心翼翼
可这到底掩盖不了我的薄凉
托举我越过贫寒靠近梦想的
正是这些日渐老去和已经衰老的手
长大后我终于羽翼渐丰
一心去往更远更远的地方
可是年迈的祖辈
落地生根在故乡
长成了难以挪动的老藤树
匍匐在村口等待着
那早已变了模样的儿孙
直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终于回到了寒冷的故乡
祖父静静地躺在那
是离了土地的老树
落尽了所有枝叶与牵绊
再无期盼与等待
我所有的勇气只够再看他一眼
一声爷爷永远哽在心头
花谢了
人走了
只剩下记忆
温暖我
也烧灼我
直至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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