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刚入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她给他打点滴时,针头扎入血管里,没有血液回流。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她正在给他拔针,他便看着她那聚精会神的眼睛。
“你醒了啊。”她看了他一眼。
“嗯呢。”他的声音非常微弱。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收起点滴瓶和线后,她离开了病房,他看着她走出去。
她是一名实习护士,刚来这个医院不久,目前在住院部工作。
诊断结果出来了,肺癌IV期,也就是晚期。
他妈妈听到这个结果后,双腿发软,瘫到地上。
他二十多岁,目前在读大三。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躺到床上,忽然他感到胸腔非常的疼,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室友看到之后问他怎么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于是室友拨打了120。在救护车到来之前,他已经昏迷过去,醒来时,他看到她在给她拔针。
他的妈妈很努力的想向他隐瞒这一情况,但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可是即便怀疑,在未听到真正的答案之前,他的心里也仍抱有希望,他心里祈祷他妈妈别说出肺癌两字,嘴上却不停地追问自己怎么了。
当他听到自己的确是肺癌晚期时,他大脑嗡的一下,脸色惨白,仿佛天旋地转。他还打算毕业以后去旅游,去大理、成都、武汉,他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哭过之后,他睡下了,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可他看到,他妈妈坐在床边,泪水仍不停地往下掉,她一次又一次的擦掉眼泪,当他意识到这不是梦时,他眼泪再一次止不住。
他已经感觉不那么疼了,医生为他做了应急治疗,并且给他吃了止痛药。可是这些治疗仅仅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肺部积水,基本上已无力回天。
她进入病房,她要给他打点滴。看到有人进来,他擦了擦眼泪。
她抓起他的手,他的手很冷,针头扎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她抓住他的手时,她手心的温度。
她今晚上的是夜班,夜班没那么忙。护士站里,几个没事做的实习护士在聊天,其中也包括她。
“昨天过来的那个男生好可怜。”
“年纪轻轻就晚期了,唉。”
“人生就是这样。”
她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聊天,这时候,护长走过来了,大家看到护长过来后就散了,各忙各的去。
02
天亮了,她也要下班了,换下护士服之后,她正准备离开。
“小茜,先别回去,去帮十二号房的三号床病人拔一下针,我有事。”上白班的同事跟她说完后便匆匆跑开了。
十二号房有三张床,但只有一张上有人,而那个人,就是他。
她进入十二号病房,病房里,他的妈妈趴在床头睡下了,他没有睡,他在呆呆的看着窗外。看到她走进来,他看向她,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穿护士服出现在他面前,当然也没有戴口罩。
她看了一下点滴瓶,药已经滴完了,她要给他拔针。她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一点一点的将胶带撕开,抓住枕头,轻轻的拔出来,然后用棉签压住针孔。
“自己按住。”她对他说。
她将点滴瓶和线管收起来,弄好之后走出了病房。他用眼神目送她离开,她离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开始湿润,泪水滴落到被子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也慢慢的能接受了这一结果。对他来说,只要不提起,他就不会刻意去想这些。而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也让他身体有了一定的好转。
在这些天里,他偷偷的关注着她,她给他打针、换药、拔针,他都会一直看她。她也发现了,有好几次,她看向他的时候,会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不过一旦目光对碰,他就会立刻把目光移向别处。
有时候如果给自己扎针的人不是她,他就会有些失望。
由于身体恢复了些,医生准备给他化疗。
化疗的前一天,医生对他妈妈说,化疗的结果有好有坏,有些人身体承受不了,可能化疗会加速身体的衰竭,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化疗能阻止癌细胞继续扩散,可是化疗之后,身体会有一阵子是非常难受的,因为化疗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伤害到正常细胞。
他妈妈表示了解,并让他做好化疗的心理准备。
她像往常一样,进入病房里为他扎针。握住他的手时,他开口了。
“护士,化疗痛不痛?”他小心翼翼的问。
“不痛的。”
“那化疗之后,头发会掉光是吗?”他接着问道。
“应该是。”
他沉默了。
第一次化疗出来了,化疗带来的副作用让他难以忍受。他胃疼,呕吐,焦虑,怕冷怕热,慢慢的,他的头发也开始一点点的掉。
他让他妈妈去给他买了顶帽子,可是他妈妈不会选,偏偏选了一个绿色。所以平时他也不戴,但当他一看到她进入病房的时候,就立马戴上。
03
“干嘛我一来你就戴上帽子?”给他换药时,她好奇的问。
“没...没头发了,不好看。”他吱吱唔唔,显得有点害羞。
“那也不要选这个颜色啊。”
“我妈妈帮我选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妈妈就在旁边,听到他说是他妈妈帮选的,她连忙转过去道歉,“阿姨,对不起,其实也不算不好看。”
“没事的。”她妈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买回来之后他提醒了才知道。”
她走出了病房,他看着她离开。看到自己的孩子的目光不愿从她身上移开,他妈妈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妈妈起身,走到外面。
“护士你好。”他妈妈喊住了她。
“嗯?”她转过身去,“怎么了?阿姨。”
“你可不可以,多来一下我们病房。”他妈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些都是护长安排的,我们做护士的都是谁有空就过去,除了你们病房之外,还有其他病房的人也需要护士的。”她解释道。
“我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忙的话,就多过来,可以吗?”他妈妈哀求道。
“看情况吧,如果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她答应了下来,听到这个回答后,他妈妈也就回去了。看着他妈妈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但既然她答应了,就要说到做到,不过白天的班比较忙,她一直没机会过去。
第二天晚上,她上的是夜班。到深夜,基本上也没什么可以忙的了,大家都在护士站里聊天,她觉得没意思,便去十二号病房。
他妈妈睡下了,但他没有,看到她进来,他有点开心。
“你没戴上帽子呢?”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突然想到自己没戴帽子,急忙将那顶绿帽子拿过来,戴在头上。
看到他这样子,她笑了起来,“有点绿呢。”
她笑的样子非常好看,他也跟着笑了。
“不就是绿了点,总比光秃秃的头好看。”
她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回家拿我的帽子来给你吧。”她那顶帽子她自己非常喜欢,现在给陌生人有点不舍,不过他戴着这顶帽子看起来非常傻,给他也无妨。
听到她这么说,他更开心了,“真的吗?”他声音有点大。
他妈妈动了一下,醒了。看到她妈妈醒来了,她连忙道歉:“阿姨对不起,吵醒你了。”
他妈妈看到她在和自己的孩子聊天,自己的孩子脸上也洋溢着小人,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没事没事。”他妈妈说道,“你们聊,我去一下卫生间。”说着她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那晚上,他与她聊了好多,当然,她也不能一直坐在病房里和他聊天,她仍然会去忙一下,不忙的时候回来跟他聊天。
令她奇怪的是,他妈妈上完厕所一直没回来。
04
过后,他戴上了她给的帽子,这是一顶白色的帽子,上面还绣有两个字: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妈妈去跟护长说了什么,后面只要是十二号病房,护长都安排她过去,护长的脾气比较大,她也不敢问为什么老是她,只能默默的听从安排。
第二次化疗后,化疗的副作用变得更加明显,头晕、呕吐更为剧烈,因为这些,他身体也变得愈发消瘦。每次她进入他的病房,他似乎都要躲着她,他不敢看她,似乎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这一次,她进去为他换点滴瓶,在她换药的时候,他吐了出来,吐到了地上,见状她连忙拿过呕吐盆来接。
他吐了好久,直到吐不出任何东西才稍稍停止。她轻轻拍他的背,并给他递上纸巾。
擦干净之后,他说话了,声音非常的微弱。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子的我。”
“没事的。”
“阿姨去哪里了?”她问道。
“去...”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去买吃的了。”
可以看出,他非常的难受,他看到床头那顶写着微笑两字的帽子,还是非常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笑什么呢?”她问。
“你的...帽子上...写着微笑。”他说几个字都要休息一下,“要经常微笑。”
“好啦,你先休息吧,别说话了。”说完,她提着空瓶走出病房。
他和她仍然一有时间就会聊天,有时候是给他换药、打针的时候聊天,有时候是夜班她就过来跟他聊天,护长似乎也对比较宽容,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
随着第一个疗程的化疗结束,副作用过去后,他的身体也渐渐地恢复。在恢复的时候,他同学陆陆续续的来探望他,来的时候还买了好多水果,不过他们呆的也不久,他们在病房里跟他聊一些事,同时还让他多注意身体,积极一点,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完了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告诉她说,他很想念自己的同学们,可是已经不能再回到学校里,像当初那样和他们一起开心的玩耍了,同学们匆匆离开也让他难受,但人生,谁又能陪着谁一辈子呢。
他身体在慢慢的恢复,他也该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他们要注意的事项,包括吃的东西,闻的东西,还有生活的环境等等,医生还说,如果恢复的好,再次健康也说不定,但是过一个月后还得再回来检查,根据检查结果看看要不要进行第二个疗程的化疗。
出院之前,他特意问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05
他们的聊天变为网上聊天,医院比较忙,所以他们聊天都在她下班之后。他也回不去学校了,所以一天时间很多,而等她下班,是他一天当中最期待的事。
她会时不时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则会回答已经完全康复了,但其实双方都明白,事实并非如此。对他来说,能跟她网上聊天,他们可以聊更多了,但有一点不开心的就是,他见不到她。
对她来说,生活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自己的休息时间,可能会跟他聊聊天,自己有时候也会跟他分享一些自己的心情。
今天她休息,他想约她出来,但她拒绝了,她说他生病,不能到外面去走,不然空气污染加重病情,于是他干脆叫她来他家吃饭。
她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他动用他妈妈的力量,让他妈妈打电话给她,邀请她过来,见状没有办法,她来到了他家。
刚打开门,一股饭菜香味迎面扑来。
“阿姨好。”她很有礼貌。
“快进来吧。”他妈妈带她进来,她做到位置上。
“小杨可想你了。”
她呆了一下,他妈妈意识到可能说的不太好,就说:“我们可想你了。”
她看了一下四周,房子并不是很大,但她知道这是他妈妈自己努力赚钱买的,仍然非常佩服。
听到她来到了,他从房间里出来,得知她要过来,他特意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他妈妈时不时打听她的私生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等等。
回家后,她洗澡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会不会是喜欢自己。
这事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晚上,她失眠了。她不知道如何拒绝他,因为他是一个病人,而且时日无多,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接受他,她对他没有感觉。
后来,他还是会一直和她在网上聊天,他跟她分享了好多好多他的事,她也在听着,像个朋友那样认真的听着。
一天晚上,她在上夜班,今晚也像其他晚上一样,并不是很忙。他还没有睡觉,他在和她聊天,他在聊天中聊到自己会弹吉他,问她想不想听。
“想。”她发了过去。
“护士,我的孩子呕吐了,你快过去看看。”
消息刚发送出去,她被一个声音吓到了,她转过身,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随这个中年女人来到了她孩子的病房里,她的孩子躺在床上,呕吐物吐了一地。
“怎么回事?”她问这个中年女人。
“你不是护士吗?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女人显然有点窝火。
她看了一下地上吐出来的东西,便问中年女人:“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06
“他说他想吃冰淇淋,我就给他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吱吱唔唔的。
“不能吃这个的。”她说道,“吐完了就好了。”
听到她的回答,女人显然不能接受,并大声嚷嚷了起来:“什么叫吐完了就好了,他现在那么难受,你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是这样的,他现在的病是不能吃冷的,一吃肠胃就会受不了,进而会把所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吐完了之后就好了,以后要给他吃什么先问一下医生。”她慢慢解释道。
女人仍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我又不是不想问,我去找医生都找不到,我能怎么办?”
“医生也要忙的,相互理解就好了。”
“我理解医生,谁来理解我的孩子?”女人嚷嚷的声音更大了,“你们做护士的,也没见你们学什么东西,碰到这些病我就知道找你们没用,还说吐完了就好了。”
“一帮废物,就知道玩手机。”女人越骂越凶。
面对女人的辱骂,她显得十分平静,“好了,等下孩子吐完了帮他拍拍背,现在孩子没事了。”说完她转身离开。
女人还在气头上,看到她要离开就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跑什么?我要去跟你们管事的投诉你。”
她挣脱开了,“现在都说没事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叫护长来看看。”
“好,你别跑。”说完女人走了出去。
一会儿后,女人找了护长过来,护长凑上去看了看女人的孩子。
“没事的,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护长对女人说道。
女人见状仍不满意,“你们这个新护士怎么什么都不会,我要投诉她。”
“好的,我会慢慢教育她的。”护长走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把她带出病房。
走到外面后,护长教育了她一顿,挨骂的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
早上下班了,离开医院后,她拿出手机,看到他发来了好多条消息,都是问她弹得好不好听,她没回。
到家后,她又收到他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不回信息。
“别烦我。”她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回过来:“你怎么了?”
“没事。”
他问她有没有听他弹的,她说没空。
他追问了好多,她本来心情很差,就朝他发火了,但是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努力的安慰她。他安慰了好久,她不再生气后,告诉了他自己的遭遇。
“护士好辛苦,你真的太委屈了。”他发来消息安慰道。
她泪崩了,她当然明白自己的辛苦,但对她来说,最大的委屈是不被他人理解,听到他这么说,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哭了起来。
“去听听我给你弹的那首歌吧,是我自己写的。”他又发来信息。
她擦了擦泪水,然后在聊天记录中往上滑,她找到了他发来的那段语音,点击。
一声声清脆的吉他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她的心情得以平静。
07
她看着他之前发来的聊天消息,看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他发的时候是多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喜欢他弹的这首歌。
“很好听。”她告诉他。
“真的吗?”对方显然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发过去后,她突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她点了点手机,问他是不是没睡觉。
他回复说,她没听这首歌,没给他结果,他睡不着,就一直等回复。
她连忙赶他去睡觉,然后自己也睡下了,睡下之前,她再听了一遍他弹的那首歌。
日子过去得很快,在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陪伴着她聊天,她也会问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总会回答已经很好了,甚至都可以出去玩了,他想叫她出去玩,但她拒绝了,因为她太忙。
一个月过去了,他回到医院复查,对他来说很开心,因为他又可以见到她了。
复查结果出来了,肿瘤又变大了,他要住院,进行第二疗程的化疗。
直到她再见到他,她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好多了都是骗人的。她穿着护士服进入病房,为他换药,他已经说不了话,鼻子那里还连着氧气管。
能再次看到她,他显得很开心。
忙完过后,她进到他的病房,但他聊不了天,所以她只能和他妈妈聊天。
她很努力的安慰着他妈妈,但是他妈妈听到这些安慰的话,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那只没有连着点滴管的手动了动,她靠过去,他示意让她把床头的手机拿给他。
“别玩手机了,好好休息。”她对他说道。
他不情愿的摇了摇头,他的手还是能活动的,说不了话是因为肿瘤压迫到喉返神经。
她将手机递给他,并帮他拿着,他打开微信,点到她的微信,很努力的点开输入法,点了点手机上的键盘,打出“我其实没事的,就是说不了话而已”,然后发给她。
收到信息,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继续写道:“你也用手机和我聊天好不好。”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和他面对面,用手机聊天。
她依然很忙,她能呆在病房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出去之后也不能拿出手机来和她聊天,但她仍然会尽量找机会和他聊天,为此她挨了不少骂,骂她粗心大意,对于这些挨骂,她也只是笑笑。
他的情况一天天的恶化下去,对于化疗,医生也开始犹豫了,医生担心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起第二疗程的化疗,所以只能保守治疗了,主要是止痛治疗,当然,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他在床上躺着,面色苍白,不能说话,呼吸困难,胸也会时不时的阵痛。
08
他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打算在自己还能活动的时候,跟她说出那句话。
“我喜欢你。”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她不知道怎么回,另一边,他也躺在床上,等她回消息。
“我知道。”她回复。
“那你也喜欢我吗?”他发来消息。
她打出“喜欢”两字,想了一下然后删掉了,再次打出“不知道”两字,她又删掉了。
“嗯。”她回。
收到这个消息,他非常的开心,可惜他身体不允许,不然他能从床上跳起来。
他每天以能和她聊天感到开心,他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可惜,该来的还是要来,可惜在最后一刻,她没能在他身边,其实也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离开。
他离开得很安静,他妈妈在旁边轻声的哭,她永远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在她老公离开之后,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未来的路对她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
对于她来说,她虽然只是一名实习生,却也早已见过许多生离死别,对于他的离开,她除了感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必然的,一开始已经注定。
在他走后的一阵子,她总会时不时想听他弹的那首歌,但她无论如何却没有勇气点开,她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想起。
护士的工作非常的忙,忙到她没时间去多愁善感,她每天也在和许许多多悲惨的人打交道,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只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她也偶尔会想起他。
一天傍晚,她收到一个电话,电话里对方问她包裹还领不领,不领就退回去了,她连忙回答领领领。下班后,她到了快递领取点,快递员把包裹寄到她手上时,她看了一下寄件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洗漱完毕后,她躺到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听他弹的那首歌,于是拿出手机点了播放,吉他声缓缓响起,一弦一弦,拨动心弦。
她忽然想起傍晚领的那个包裹还没有拆,于是拿到床边,一点点的拆开,里面是她那顶写着“微笑”的帽子,她将帽子拿出来放床头,把包装盒丢掉。
再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帽子上面夹着一个小纸条,她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
如果有来生,我还想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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