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远行,是到几十里外的技校去报名,那天心情既激动又紧张,自行车放在客车外面顶棚的货架上,以便省下回来的车票钱。顺便熟悉一下上学的路线。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拐角里,我的邻座是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的姑娘,一缕黑发在雪白的耳后飘扬。车上在寻不到熟悉的面孔。汽车在颠簸不平窄窄的石渣路上行驶,经过太山上了高速路。汽车越开越快,窗外的树木一闪而过,形成了绿的颜色,涂抹在晃动的车窗上。
司机播放了刘紫玲的红色摇滚。劲爆的音乐疯狂响起,汽车稍遇到不平,后面地颠簸似乎有种想要飞的感觉。
汽车到了大黄山卸下了我,冒着黑烟瞬间缩小再缩小,最后无声地融进车流里。
我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远远地看到开来了去学校的班车,自行车是上不了的,售票员眯起眼睛看着我,把我”请”下了车。我蹬着自行车在班车后面追着,后背的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衫,路旁合抱的蜕皮杨晃动着它鸡蛋大小的果实。
日头偏西找到了学校,校门不大粉刷一新,掩映在翠绿的迎客松下,对着校门是一副宣传画,夸张地画着青山绿水,两个同学扯着写有”欢迎新同学”的条幅。大门两旁是修剪过的冬青,小路上不时有垂下的柳条晃荡着,不知名的花树夹在其中,我没有见过厕所里外贴着透亮的瓷砖。一切显得精致典雅,
但我不习惯这里花园般的假山绿水,远没有村里的花草树木,疯长得茁壮与伸展。远没有露天的茅坑自然,更没有我家门前,合抱老杨树的阳刚与大气。
我只想逃离,回到贫穷温暖的家,报完名我像放飞的鸽子,骑上自行车,张开双臂欢快地往回飞。
天边起了乌云,挡住了太阳,瞬间弥漫天空,风裹着雨落了下来,周围白茫茫一片,不辨南北,打开从家里带的塑料布披在肩上。按照路人手指的方向,离开旗山矿去董庄。
雨大了,顺着脖子往下灌,在这荒野里,也没有躲雨的地方,我来到了董庄到塔山高高的河沿上, 这里空旷无人,听着”沙沙”的雨声。心情格外地舒展,感觉我一个人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欣喜,宁静,超出了平常的自己。
路上的浮土混合着雨水,形成一股股细流,汇集起来哗哗流向河里,千万条的细流成就了涛涛的河水,奔腾着东流。知了”知啦”一声摔在地上,扑棱两下翅膀死去了,
我知道家在东面,可还得按感觉向西走,转向的我像不属于自己,灵魂飘忽着。一阵风夹着雨迎面吹来,裹着树木和泥土的清香。
我留恋着这里的荒野,留恋着我一个人独享河沿的风雨,留恋着我一个人拥有着,享受着风雨中的洋槐林。
雨渐渐小了,视野开阔开来,远处连绵起伏青山被雨水洗的更加青黑,像天边一条飞腾的巨龙。太阳害羞似的刚露出半边脸,笑着隐去了,稻田的小渠里,有附近村子的孩子,用芦苇拴住青蛙腿在钓红虾,通红的红虾装在化肥袋子里,”扑棱”扑棱”地响。
在路人的指点下,我过了塔山桥,走进了田间小道,道路两边的稻田弥漫着稻花的香,如潮的蛙鸣阵阵盈耳。路边一个似曾相识东西走向的集镇,好像在梦中见过,回家的人正在收拾起地上的货物,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眼帘,瞬间集镇变成了南北走向。左边是我在此读了六年的学校。放学的孩子和我当年一样,蹦跳着,说笑着走出校门。
天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上沾满了被风雨打落的树叶,死的蝉掉落路边的小渠里潺潺地流走了。村民赶着一群肥壮的羊从路上经过,羊儿奔跑嬉戏,羊群过后落下一路的黑屎豆滚动着。
第一次远行,我好像从天边归来,想想不久我还要到天边。一阵莫名的失落,推开院门,娘正在剥蚕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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