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

作者: 顾南风 | 来源:发表于2019-02-04 00:03 被阅读63次

        今儿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一边等待鸡肉腌制,一边来回想一下,儿时记忆里的年。

        记忆中,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过年了。从老早开始,就准备年货。首先是杀年猪,猪被邻居们从猪圈抬出来时,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或者,单纯是因为被邻居大伯们粗暴的行为扯疼了四肢,于是放声大嚎。而这猪的哭嚎,就像一个信号,我也跟着猪开始哭。对,你没有看错,是,我,跟着猪,一起哭。直到猪被一刀结束生命,发不出一点儿声响,我的哭声才会停止,原因连我自己也说不清。而这一点,直到现在,一提起来,亲戚们还笑个不停。我一直有些……不太符合姑娘的标准。比如说不喜欢粉色,比如说超级喜欢吃肥肉。是的,不是五花肉,是肥肉,纯白的那种,蘸点儿盐和醋,我能吃好多。吃过了杀猪饭,亲戚邻居们陆续都走了,剩下爷爷和爸爸切分猪肉便于储藏。我就趴在炕边的箱子上,啃着肥肉,啧,倍儿香!

        再就是一家人去镇上买年货。那时候没有班车,要么走着去,要么坐村上叔叔家的兰驼车,当然是需要付费的,所以大多村民还是选择步行。五六公里的路,就那么走到镇上,买一些蔬菜、衣服,然后再提着沉甸甸的货物走回来。记得有一次,我和爸爸去买当时很流行的牛筋面,为了节省钱,是拎着自家的面,到店铺里让人家加工好,就只需要付加工费。回来的路上,我主动说帮爸爸提牛筋面。在我看来,虽然很大一包,但是应该很轻,因为牛筋面上有一个个小泡泡,不实诚。爸爸笑着把袋子递给了我,哎呦!差点儿掉到地下,太重了!所以后来的路上,我只能做到操心好自己,稳稳当当地走好路,不让爸爸再牵着我。

        腊八那一天,我们那儿的习俗是煮豆子。煮上大大的一锅,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放到面条饭里,还要留出一部分来,一直放到年三十下午,热好了,给牛羊牲畜吃,说这样一年里牲畜不得口蹄疫。当然了,作为肉食动物的我,肯定是不喜欢吃这些豆类的。但是我依然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这一天除了吃腊八豆儿,还可以吃腊八冰,老年人说,吃了腊八冰,来年不会拉肚子。这对于我们这些平时被严格要求冬天不许玩水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大福,这可是光明正大玩水的理由!这一天一大早,在村口的小河边,肯定挤满了小孩子。大家你推我搡,总想第一个砸到冰,或者比一比谁砸的冰个头又大形状又好还干净。孩子们都在趁着这个机会多玩会儿水,哪怕回家时手红通通的。

        送走了灶神爷,妈妈们就开始洗衣服、拆洗被褥了。那时候的被褥不像现在这样,拆了被套直接洗,是用“里子”和“被面子”缝起来的。“被面子”符合中国人的传统审美,基本以红色为主的绸缎,上面绣的花纹要么是龙凤要么是牡丹,或者是大大的“囍”字,“里子”则是白丝布。褥子也是一样的,所以那几天里,院子里的绳子上搭满了红色、白色的布料,还有大红色的金丝绒炕单,上面印着或红或绿的花儿。这可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去处。那时候没有洗衣机,都是妈妈们手洗,所以当妈妈们辛苦洗干净的衣物被我们脏兮兮、沾满了土的小手们抓来抓去,免不了惹得妈妈们生气。

        除了打扫卫生,还有一项大工程——做馍馍。为什么是个大工程呢?因为那时候有讲究,一般不过完正月不做馍馍,而且那时候去亲戚家拜年还要拿馍馍。具体拿几个我忘了,只记得亲戚临走前,我们要给人家回两个。所以一个年过完,家里是各种各样的馍馍,偶尔还会看到自家出去的馍馍又回来了。所以,那时候真的要做好多馍馍,厨房里有大柜子,还有大缸,都是用来储存馍馍的。而这么多馍馍,妈妈一个人无法完成,所以是和对门的奶奶还有舅妈合作完成的,总记得半夜醒来看到他们和面的身影。做馍馍,我最喜欢吃“炸蝴蝶”,就是面切成小长方形,中间用筷子一夹,就成了蝴蝶状,炸好了撒点儿糖,就好了。倒不是有多好吃,只是对很少吃到零食的我们,蝴蝶身上的那一点儿糖,是很珍贵的。

        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我都会激动到睡不着。不是因为新衣服,而是为了第二天可以吃到糖,收到爷爷两块钱的压岁钱;初二可以翻过山去开小卖部的伯伯家拜年,还可以收到五个堂哥五个堂姐给的糖和瓜子;初三可以和姐姐们结伴翻过一道土山,去那边的大姨娘家拜年……说到新衣服,我是不太期待的。因为那时候新衣服都是妈妈给买,一般都是粉色,而我,是非常、极度不喜欢粉色的,直到现在。而头花一般也是粉色的皮筋上面一朵粉色的花,同样,遭到了我的冷落。

        除夕一大早,吃过了家常早饭,妈妈开始准备中午饭,四个菜,长面。没有压面机,所以我们家的长年是妈妈先把面擀开,然后用刀划出来的(我们方言说“lí长面”)爸爸则准备贴对联贴门画,我负责跑腿儿,一会儿给爸爸搬凳子,一会儿给爸爸取门画,偶尔再站远点儿给爸爸参谋参谋门前有没有贴正。其实最后一项,纯属爸爸逗我玩,作为一个木匠,爸爸的眼睛还是很准的。爸爸的工作完成了,妈妈的中午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就跟着爷爷去上坟,请先人们回家过年。到了坟地,爷爷一边烧纸一边跟我介绍,这是太奶奶的坟,这是……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大概就是过年啦,请太爷太奶等诸位先人回家过年之类的。我记忆最深的,是爷爷在奶奶的坟前说,那时候你想吃个橘子罐头,但是家里没钱,也没让你吃到几次,今年,我又买了罐头,你尝尝……最后,还要找一块空地,单独烧纸,是给家族里去世的没有后人的先人们烧的。然后就回家,等我们进门的时候,妈妈的长面就煮好了。爷爷洗个手,给先人牌位前和厨房都要供奉一盘馍馍一盘瓜果,一份饭菜,还要点一炷香,一根蜡,再烧个纸,磕个头,然后我们才可以吃。等吃完了饭,再去把供奉的饭菜收回来,把蜡烛熄灭,而且蜡烛不能吹灭,要用手捻。

        吃过了中午饭,就可以等着爷爷发压岁钱了,我们叫“福钱”,两块钱对零花钱一次只有一毛而且不是天天有的我们,简直是一笔巨款,可以开心好多天。大年三十和初一,是不可以串门的,只能待在自己家。如果当天表现好,可以喝到一小杯果汁。记得有一年,妈妈买了一整包辣条,馋得我每天巴巴地盼着妈妈打开柜子。

        初二初三开始,就可以去拜年了。不论是去伯伯家还是去姨妈家,作为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我,总可以受到优待:糖果瓜子我分的最多,哥哥姐姐们还不能欺负我,到哪里都得带着我让着我……尤其是去滑冰——门前就是一条小河——哥哥们负责拉着我,姐姐们得在一旁护着,真是享受着最高待遇。第一次在大伯家吃到葡萄干和水果干,幸福到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一小把葡萄干,装到衣服兜里,一次只吃一颗,还不能嚼着吃,要慢慢抿着吃。如果吃到一颗大葡萄干,简直开心得能笑出声。

        虽然去亲戚家可以吃到自己家没有的零食(其实最高级别的零食也就是大板瓜子),偶尔还可以拿到压岁钱,但妈妈很少让我去亲戚家,更不用说邻居家了。妈妈总说,大家都不富裕,你去了,人家不给你,好像不太好,给你,人家也不是多得没地方放。再说了,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很忙啊,你们小孩子去了,玩起来没个轻重,打扰人家。

        直到后来上了初中,了解到了“年夜饭”,可是我们家一直都是比较注重除夕那天的中午饭,而且我们也不吃饺子,吃长面。回来问了妈妈,说因为那一天是爷爷的生日,从妈妈记事起,年三十就一直吃长面。(其实是外公,叫顺口了而已)现在爷爷已经去世12年了,我们家依然保持了过年吃长面的这个习俗,没有改变。而去上坟的时候,依然带着橘子罐头。

        现在我已经长大,可以帮妈妈做馍馍,当然,现在也不需要做那么多了,就和平常一样罢了。也不需要再手洗衣服,洗衣机都可以解决。去买年货,有三轮摩托车,可以装好多东西。也不用盼着过年吃零食,平时我也会给家里买干果和各类家里没法种植的水果。以前是爸妈给我们买衣服,现在,是我给爸爸妈妈买衣服……

        很多人都在说现在过年没有年味儿了,很没意思。我倒觉得也不全是这样,很大程度上,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不用我们劳神费力地洗几天衣服,也不用走着去买年货,更不用等到过年才能穿新衣吃零食……在我看来,过年,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看看春晚,或者围着炉子坐着,聊聊天,过年,重在一家人在一起,这才是我心中的年味。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零点,那么各位,过年好啊!新的一年,祝愿各位,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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