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两三场雨,天气已经正式入秋。由于换季,来诊所里看病的人排起了队。
“年龄?”
“三十九”
“症状”
“全身疼,医生,就开点止痛的药就行。”
田叔停下笔,以常有的态度看这种喜欢给自己开药方的病人。行医这么多年,总会遇上些自以为比医生还专业的患者。拿点退烧药,消炎的就行,不用观察,上次就是吃什么什么药好的……此类多为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有些“久病成医”的,若是依他们所说不需要询问诊治就拿药,岂不乱了套。
“具体哪儿疼?”
“就是全身疼,那种白色盒子的止痛药就行。”
“止痛药不是随便开的,若是讲不清楚具体有哪些症状,我这小诊所怕是没法帮你医治。”
田叔的笔尖落在她的名字上,周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来看病还不愿意配合医生讲实话。
“头疼。”
叫周棠的女人躲闪着田叔询问的目光,像是胡编了谎话敷衍眼前的医生。
“有没有发热?”
“没有,有,有。”她自我怀疑了一番,终于确定道。
“先量体温吧。”
田叔知道她在说假话,不欲再与其纠缠。
“不用量体温,求求你了医生,开点止痛药,少量的也行。”
她站起来,有些胡搅蛮缠。一旁等待的人表示出对她的不满,斥责她究竟看不看病,毕竟还有带小孩的在等候。田叔重新拿起笔,再次尝试询问她病症。和刚才一样,她仍旧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要止痛药。没有办法,田叔看了看后边的人,耐心劝她先在一旁等,等想好究竟哪里不舒服他再帮她诊治。
下午接连几波病患,里面抓药的高医生差点忙不过来。真真是到了秋天,才六点多钟,天就已经暗了下来。趁着这会儿没人,田叔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看到叫周棠的女人还在一边坐着。田叔看了看其他几个输液的患者,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你要不乐意我帮忙看病,我可以再找一位医生。”他知道高医生现在不忙,或许换个年轻医生,她会愿意讲清楚自己究竟哪里不舒服。
事实证明根本不是哪个人给她看病的问题,这个女人只是想要止痛药。可是她连症状都说不清楚,哪个医生会随随便便给患者止痛药?田叔没有办法,他尝试着去拆穿她的谎言。
“你要止痛药是自己吃还是帮别人来拿?”
周棠不作声。
“止痛药也分好多种,有强效的和普通的,作为医生,我们总得知道具体哪种疼痛才开得了处方。既然来了,你讲清楚,我们总归是愿意帮你的。”
田叔不过是简单劝了两句,叫周棠的女人便哭了起来。那边输液的人被她呜咽的哭声吵醒,高医生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了一旁。田叔很无奈,他请她到屋里坐。那个女人跟着他去了药房。
原来,叫周棠的女人根本没病,她是替另一个女人来拿药的。
田叔问她得了什么病,她说是不治之症,全身疼,如果没有止痛药,她会疼死在床上。一旁的高医生很是惊讶,病到这种地步还不去大医院,来小诊所要止痛药,也不说症状,这种人是不想活了吗?看这个叫周棠的女人穿着打扮,不像穷苦之人。换句话说,即使是看不起病的人来小诊所求人救命,也不该是这种态度。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治之症,多是拖着不愿配合治疗一心求死罢了。
“多大年纪?”
田叔并不惊讶于她所说的不治之症,只是例行工作般询问患者情况。
“和我一样,三十九。”
“之前的医院怎么说?”
“查不到病灶,辗转好几所大医院。治不了的,她太痛苦了,我不忍看她痛苦。”
之前高医生猜测得病的人大概是她的女儿或者母亲,这会儿知道和她年纪相同,竟猜不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高医生多嘴问道。
“……亲人”
一番犹豫之后,周棠给出答案。
“下不了床是吧,你们住的远吗?”
叫周棠的女人虽然奇怪,田叔也不能见死不救。疑难杂症也好,不治之症也罢,若像她所说人会活活痛死,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周棠警惕地看着他,大概心里有过一番挣扎,最后她还是消除了戒备好好回答眼前医生的问话。
“不远,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刚搬到这边没多久。”
“方便的话,我可以过去一趟。”
“你治不了她的。”
“治不了归治不了,或许可以缓解眼下的病痛。”
周棠看到了这个医生的一颗好心,她忙不迭点头。
“您要是愿意当然可以去,不过,她脾气不是太好。”
“重病之人都有很大的心理负担,作为医生是能够理解的。”
简单拿了东西,田叔又叮嘱高医生一些事项,便跟着周棠去看那位患“不治之症”的女人。
她们居住的地方是个很干净的两居室,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性居住的地方,即使桌子上有装着枯萎花朵的玻璃瓶,屋子里也丝毫没有绝症和死亡的气息。在进到那个屋子之前,周棠先走进去给病床上的人打招呼。
田叔听到里面传来意识不清醒的咒骂声。
“除了我之外,她不想见任何人。”
周棠从里面出来,满是歉意的跟田叔解释。
“你可以告诉她我是医生,可以帮助她减轻疼痛,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撑不住的。”
“她早就不想活了,现在所受的苦,都是为我受的。”
“你们?”
“她是我的爱人。”
田叔始终保持着对病患隐私淡然接受的态度。世界包罗万象无奇不有,相爱之人可以是男人和女人,当然也可以是,女人和女人。
“她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先得看看是什么情况,生和死,有时候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没有办法,你若进去她会发狂的。”
“等病人情况稳定,我是说等她睡着我可以大致瞧一瞧。”
周棠同意了,她进去安抚她,田叔一个人坐在放有残花的桌子前。因为是女性居所,田叔不好擅自起身乱走动,即使平日里他不主张久坐,总会时不时起来活动筋骨,可是现在,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坐着等待时机。好在只是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并不难熬。周棠悄悄出来告诉他,她睡着了。
在那张淡紫色的床上,田叔看到了一个埋藏在被褥之中的瘦弱女人。临近四十岁的女人,有衰老之相是常态,可是病床上的人却不似周棠那样的常态,而是衰竭。他试着撑开她的眼睑检查瞳孔,又看了看她脖颈处的几处凹陷,这样简单观察确实难以判断所患何病。他又询问了周棠患者的日常反应,思前想后,不欲妄下结论。或许真如周棠所说,她得的是不治之症。即使是不治之症,现在也要找到“缓兵之策”。
田叔从箱子里拿出一些药给周棠,交代她若是患者夜里醒来,先服下这些扛到天亮。他说他明日还会再来,等病患醒来,他要再次会诊。
往后的一段时日,田叔屡屡去周棠那里给病床上的女人看病,她叫江兰,周棠断断续续跟他讲述了她们的故事。
当生命之火开始奄奄一息,别人将看不到它曾有的荣光。这个叫江兰的女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她若离去,将给周棠留下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钱却独独买不来命,她的病辗转几年,毫无治愈的希望。江兰请求周棠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余下的时光,她只想安安静静和她待在一起。前半生,她们浪费了太多年华,剩下的时日,她只想全部留给她。
十二岁她们相识。江兰的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世,在那个年代,没有父亲的孩子总会被人欺负,别人会嘲笑她穿不合身的旧衣服,嘲笑她买不起和大家一样的练习册。而周棠,则是经常挨父亲打的可怜孩子。她曾暗自诅咒那个没有本事空有坏脾气的男人早点死掉。在放学的路上,江兰碰到被父亲打得右半边脸肿起来的周棠,她问她疼不疼。周棠说,她希望那个男人去死。原来有父亲也会成为一种悲剧。江兰抓了一把土抹在她的伤口上,那一道伤大概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挂到。周棠仰着灰扑扑的脸问她,抹上土伤口就会好吗?江兰点了点头。
那时起,她们慢慢成为彼此的依靠。江兰带给周棠很多的快乐,周棠也带给江兰很多的温暖。
每个人等来的爱不一定都是来自于异性,尤其于周棠而言,从父亲身上她只看到男人的恶。只有江兰的柔软能够温暖她的心。十四岁的夏日午后,她们偷偷躲在铺着凉席的小床上,周棠躺上江兰鼓鼓的胸膛,有了亲吻她的冲动。
她们发誓要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现实却不允许她们这样,当被别人嗅到她们之间过分的亲热,家人察觉到她们异于常人的靠近,她们开始成为某种罪恶的象征。
大学毕业,她们决定离开自己生活的小地方,期待这份感情在一个繁华的地方被理解。江兰说,去上海吧,那里没有人会关心她们以一种什么状态生存。周棠同意了,她跟江兰约定在火车站见面,那里将会是她们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当周棠背着行囊将要离开家门的时候,母亲拉住了她,她跪着求她不要跟江兰走。她说自己大半辈子都活在丈夫的屈辱里,若是她再跟着一个女人走掉,剩下的日子,她又要活在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中,她求她做个正常的人,没什么出息也好,只要正常的结婚生子,像普通人那样过一辈子就好。周棠和母亲撕扯着,旧蓝色的布袋都扯开了口子。她不能让江兰一个人坐上火车,她答应要和她一起走,那是她人生中最用力的一个决定。当她拽开母亲的手坚持要离开时,母亲冲到窗台边拿了上面放着的半瓶农药,她说她前脚离开家门,后脚就会把药灌下去。以死相逼,周棠终于妥协了。她想不到江兰没有等到她时,心里会是怎样的悲痛,想不到她一个人坐在火车上,又是怎样的孤寂,她只知道,看着钟表上火车时刻点划过,她自己的心就已经死了。
依照母亲的要求,周棠留下来,普普通通的活着。母亲托人给她介绍了对象,男方满意,她也就满意了。母亲深信,只要结了婚,她心中罪恶的念想就结束了。婚礼上,她穿着租来的白纱,面无表情地等待闹剧结束。台上司仪说着蹩脚的笑话,她和新郎尴尬地站在那里任人逗乐。直到看到台下的她,她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大的变化。她穿了好看的套裙,端庄地坐在酒席中,眼睛里是无限的温柔。周棠不知道自己机械地鞠了多少个躬,不知道台下哄笑的人群究竟在笑什么,当江兰冲上舞台站到她身旁,她才真正开始意识清醒。
司仪为突发状况尴尬地圆着场,一旁的新郎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突然登台的陌生女人。
“那么这位上台送祝福的女士一定是新娘新郎的好友,有什么祝福的话,不妨大声说出来!”
江兰接过话筒,平静地看着她。周棠则咬着牙齿,即使眼眶通红还是努力强装出不露痕迹的模样,台下有那么多人看着,若是她心中所想之事真的发生,她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是新娘的,是她……最好的朋友,今天,现在我上台只是想大声告诉她,你一定要幸福!”
周棠的眼泪瞬间决堤,即使心底有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希望她能带她走,可是,事实上不愿走的人是她。
司仪在一旁煽动大家为她们之间的“友情”鼓掌,新郎心中的莫名其妙也在热闹的轰响中消散。婚礼顺利结束,周棠如母亲所愿,接受了这一段普通的婚事。
宾客即将散尽,终于可以跟江兰说上话。江兰喝了酒,没醉。她在她耳边悄悄说“因为是你,因为这是你的婚礼,我不忍心破坏。”
她多么想带她走,可是,她比热闹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爱她,所以,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她。
婚后的生活很乏味,平淡如钝刀般一点点销蚀着人的意志。周棠总在某个深夜醒来,想那日的车站,想江兰的背影。江兰会很偶尔的回来看她,跟她讲自己在都市里的经历。前二十几年的狼狈一点点褪去,江兰变得越发光鲜。她说在上海的时候会独自去一些类似同性酒吧的场合,她以为在那种地方能够重新找到爱,后来她发现,爱是找不回来的,去那种地方,所求的不过是一种认同感,大部分人能理解的爱是狭隘的,她和周棠并不是别人口中另类的“怪物”。
因为没有了爱情,江兰在事业上就很拼命。三十五岁时,已经有人叫她“兰总”。她回来看周棠的时候,会给她六岁的女儿买很贵重的礼物。她说,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爱她。周棠不作声,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上了厚重的枷锁,成全了母亲,却葬送了自己。有时候夜里醒来,她会精神抖擞地告诉自己,如果回到那一天,她一定会走,如果说那时候离开是一种自私,现在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她的悲剧又加上了木讷老实的丈夫,纯真无邪的女儿。
江兰突然有一天回来了,她住在老家的旧房子里。
“那是什么时候?”
田叔给江兰注射过镇定剂,多日的相处,她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抵触他。
“两年前,那时候已经病的很严重了。”
周棠帮田叔倒了热水,她感激他愿意听她们的故事,更感激他帮助江兰。
“起初她没有告诉我,我发现之后陪着她去了很多医院,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得知江兰得了不治之症,周棠意外的坚强起来。那些曾经她只敢在梦里做的决定,她终于有勇气付诸现实。她和丈夫离婚,女儿也留给了丈夫。因为害怕江兰真的时日不多,她决心回到她的身边。
“后来我们就到了这里,江兰说她不想把不多的生命浪费在医院里,她想找个安静地方,我们好好在一起。”
周棠抹掉了眼上的眼泪。
两天后,江兰死了。田叔撞开了门,那间雅静的两居室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屋子里烧了炭,周棠昏迷在江兰的床边。田叔救了要自杀的周棠,可江兰,是真的死了。
“她死了,我想陪着她。”
周棠并没有为田叔救她心生感激,直到田叔告诉她,或许可以尝试将江兰复活,她的眼中才闪出一丝微光。
夜来的眼泪落在纸上,洇湿了一片。故事即使没有读到通透,她也看了个大概,自然免不了为江兰和周棠难过。阿卫下来看到,以为她在为刚才的事情伤心。
“如果她们一起走就好了,那样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久一些。”
阿卫听不明白她在讲什么,他拿过她手中的故事集,原来,她说的是“双花”的故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刚才惹得闹剧她怕是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好在田叔将江兰复活了,不然,周棠该怎么办啊!”
“还没有看到最后?”
“田叔最后不是同意复活江兰了吗?”
“恩。”
阿卫将故事集合上,既然她没看完,就不要让她看结局了。有些残忍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田叔最终是同意尝试复活江兰,可是,之前他已经说过,复活实验并非每次都会成功。父亲也跟阿卫讲过这件事,复活江兰的时候,她尸体上的那一丝意识毫无反应,田叔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复活实验也没有成功。
后来,周棠跳河了,她抱着江兰的尸体一起跳下去的。诊所前面的那条河,不知道会流向何方。
“阿卫,你爱我吗?”
阿卫被问得面红心跳。他当然爱她,若不爱她,自己怎会甘心情愿的留在这里,若不爱她,又怎会悉心陪伴在她左右,若不爱她,又何苦执迷于她这副无形之躯聊以自慰?
“爱。”
“像周棠和江兰那样吗?”
阿卫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拿自己的爱跟别人作对比。
“好吧,没有那么多也行。我可不想你为了我去死。”
“这世间的爱都是一样的,一样浓烈,一样厚重。没有什么好对比的。”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头,知道她听不懂自己在讲什么。
“小胖子”事件过后,阿卫对夜来宽松许多。诊所没人的时候,他同意她上去找他们消磨时间。大概是新鲜感作祟,她更乐意跟高医生说话。阿卫为此有些生气,可是他认为自己不能小心眼于此,夜来几乎整日都是和他在一起,偶尔跟其他人多说两句话也未尝不可。只要她开心,他愿意将心中小小的不满藏好。
诊所已经关门,高医生边整理药剂瓶边跟夜来聊天。
“田叔去高伯伯那里有些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每隔一段时间,田叔都会在我家住上些日子。他跟我爸有说不完的话。”
“真是好奇高伯伯长什么样,听阿卫讲,你们两个是一个模子……怎么说来着,我忘了,总之就是很像的意思。”
高医生笑起来,他和父亲确实长得像。
“儿子像父亲不奇怪啊,阿卫跟孟吉叔叔也像,田明和田叔更……”
说了一半,高医生便不再往下说,现在,“田明”两个字已经不允许被提起。
“田明,田叔的儿子吗?”
“不说这些了,帮我把棕色药瓶递过来。”
棕色的药瓶便在空中“飞” 了过去。
“为什么都不愿说田叔的儿子呢?田叔自己不愿说,阿卫不愿讲,高医生你也不说,真是奇怪。”
“田明是田叔的儿子,总之你记住,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了。”
“不再提什么?”
“田明啊!”
夜来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问题的人是刚进来的阿卫。听到这个名字,阿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高医生什么都没有说,是我要问的。”
夜来简直越描越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去。”
阿卫走到高医生跟前,给夜来下了“逐客令”。
“有些事情是很避讳,可是她想知道,光靠瞒是瞒不住的。”
“谢谢高医生提醒。”
对于阿卫的态度,高医生无可奈何。阿卫虽然年纪不大,心理年龄却不比自己小多少,可因执念太深,有些处事方式未必是对的。
阿卫送夜来下楼,心事重重。他百般想躲开的那个人,偏偏夜来想方设法要弄清楚。或许真如高医生所说,是自己错了?可是,他究竟又有什么错,让夜来单纯快乐的存在着不好吗?
“阿卫,你别上去,我现在还睡不着。”
夜来拉着他的衣角,如往常一样向他撒娇。
“我们上楼看星星吧!”
“现在天凉了,夜里不适合看星星,况且今天的天气,未必会有星星出现。”
“那你在这里陪我说会儿话吧,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你想听什么?”
“不知道,什么都可以。”
阿卫踌躇着,夜来已经忘记了田明,以后也不会记得,提或者不提意义都不大。只是,他自己是有私心的,好不容易才将她留在身边,有关田明的丝毫,他都希望彻彻底底地烟消云散。是自己太自私了吗?他是真的为了夜来还是为了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要是累了,我就不缠着你了。”
夜来乖巧地走到床边坐下,阿卫已经忙了一天,她一个人也不是全然不行。
“刚才在上面,高医生你们在聊什么?”
“不小心就提到了,提到了田叔的儿子,不过,高医生什么都没说。”
“你想知道他的事情吗?我是说,田明。”
夜来现在已经略懂察言观色,她思索着阿卫这样问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想来想去,她也想不明白,索性依着自己的心,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说说他吧!”
阿卫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把大灯打开,又开了音响调低音量,里面传来悠扬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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