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泓第一次遇见晞合的时候,是个夏日的傍晚,天空染成了玫瑰色,刚下过雨的空气潮湿又清新。
从重点大学毕业后,钰泓留在了这座大城市,有着一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钰泓却并不满足,她有着更高的目标,也有野心。
丰满的身姿,皮肤白皙如雪,美目流盼,话语却很大声,语速也很快。这是晞合留给钰泓的第一印象。
“房子满意么?设施全,装修简约,有安保系统,离着地铁站公交站都很近,旁边有超市,有菜市场,小区里有小诊所。”
面前的女孩看上去是个很好的房东,她穿着白色宽松的短袖,不太长的头发松散的束在脑后,却也掩盖不住五官的精致。钰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都是22岁左右,她已经有了房产。
大城市房租昂贵,这个中档小区的房租就用掉了钰泓实习工资的三分之一,钰泓还是租下了晞合的次卧。
晞合是个善良的女孩儿,这所房子是她爷爷的一处房产,爷爷去世后她便搬到了这里,离着她的学校很近,她刚考上了研究生。知道钰泓刚工作没有什么钱,便又给她减了一点房租。
六月末,天气越来越热,下午四点多刚睡醒,晞合在空调下大口大口吃着西瓜。钰泓拖着两个行李箱,后背还有一个沉重的书包。晞合放下手中的勺子,她接过钰泓的行李箱,“只有你一个人吗?楼下还有吗?”“没了没了”钰泓大口喘着粗气,“就这些。”晞合跑到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饮料,拧开瓶盖递给钰泓,钰泓仰起头喝完大半瓶,“早说我帮你好了,你先去歇歇。”晞合心疼钰泓,甚至有点可怜她。
钰泓不喜欢麻烦别人,除非天塌下来,她才会想起来让别人帮她。
合租了一段时间,她们彼此越来越熟悉,了解对方的喜好和性格。晞合的父母一直忙生意,她从小是爷爷奶奶看大的。钰泓有着南方姑娘的婉约秀气,小巧的身姿,说话慢条斯理,却勤快。晞合很喜欢她的新室友,没有不良习惯,不往家里带男孩子,做完饭会把厨房收拾干净,钰泓也很感激她的房东没有在各种费用上为难过她,她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是小县城普普通通的工人,家里还有正在读大学的弟弟。
晞合最开心的是,钰泓是个很沉稳的女孩,她下了班便回来做饭,有时候也会给晞合做一份。吃完饭便在房间看书或是看看影视剧。晞合恰恰跟她相反,在她没搬进来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跟泡面外卖相伴。
钰泓的男友在英国读研究生,叫云帆,云帆的家境要好一些,钰泓不想给家里增添太多负担,便没有继续读研。她给晞合看云帆的照片,长相并不出众,很高有些胖,每次提到云帆,钰泓的脸上都泛着笑意,平时话不多的她提到男友却有说不完的话,大二的时候,男友在系篮球队,钰泓和室友们一起看篮球赛的时候,室友们都喜欢队长,而钰泓偏偏被云帆吸引了,云帆没有队长有魅力,可是钰泓记得他曾经在餐厅打饭的时候让她插了队,因为那天早上钰泓要去做兼职,跟云帆解释之后,他很绅士地让她在他的前面。后来他们在辅导员办公室遇见了,他们都在奖学金榜上,成绩优秀的人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再后来,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钰泓知道晞合的取向,她问晞合为什么会喜欢同性,晞合说,“可能是天生的吧,也谈过男朋友,但是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后来接触了同性这个圈子,倒是比较适合我,后来就融入进去了,在这个圈子会让我感到舒服。”钰泓问她有没有接触过异性恋,晞合说大学有一个学长追了她很久,
学长看上去是个很阳光的男孩,穿着干净的卫衣,晚上他们像其他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在校园漫步,他带她走进没有人的教学楼后面,慢慢地亲吻她,轻轻抚摸着晞合的头发,晞合很享受他的吻,可当他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晞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裤子里,晞合反抗着。男友戏谑地说:“棠晞合,你不会是雏吧,看起来不像啊。”晞合用劲挣脱了他,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表里不一的王八蛋。”晞合把他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后来晞合听到了一些传言,中文系的棠晞合浪得很,要不然胸脯怎么那么丰满呢?她还跟辅导员有一腿呢。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接触过异性。知道这件事后,钰泓反而有点开心,原来晞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
在公司钰泓并不得意,女同事们有几位是研究生,长相出众,说话好听,同事领导都喜欢她们。她在内心鄙视这几个同事,不过都是出卖色相。
圣诞节前夕,云帆告诉钰泓他不回国了,他和同学计划去北欧旅行。钰泓很失望,云帆去英国前告诉她圣诞节假期一定会回国。晞合安慰她说不要管男人了,不如跟她出去玩,钰泓知道晞合喜欢去酒吧,而且身边的朋友都是同性,便婉拒了她的好意。晞合兴奋地说:“要不然咱俩一起在家里过圣诞节吧,我买一棵圣诞树,买来好吃的,然后你来做饭怎么样?”钰泓笑了,她特别喜欢这个建议,“你不去酒吧和你的朋友们一起玩么?你要抛下小轩,那她岂不是很生气啊”“酒吧哪天不能去,看你没有男朋友陪,不如在家里陪你一起玩。小轩她跟我分手了。”钰泓拍了拍晞合,但是晞合却说:“没关系啊,我棠晞合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甩了。”
圣诞节到了,晞合买了许多饰品装饰圣诞树,钰泓在厨房里做饭,屋里开着暗黄的灯,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灯仿佛比往日更加炫目。无聊之余,晞合看了几眼朋友圈。英国留学的朋友晒了几张照片,晞合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脸庞,照片里的男生搂着金发美女的细腰,金发美女依偎着他,晞合想了好久才认出来,是云帆,钰泓的男友。她问了问留学的朋友,朋友说,男生确实是云帆,他们是一个小组,女生叫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和云帆在一起两个多星期了,没听云帆提起过自己的女朋友。晞合很气愤。她把那张照片拿给钰泓看,告诉她有关艾米莉亚的事情。钰泓脸色绿了,她放下了手中的青菜,跑回了房间,晞合想过去安慰一下她。
“你别烦我。”钰泓像疯了一样,她再问云帆,只要云帆说这件事情不是真的那就不是真的。晞合赶紧拿出钰泓房间的备用钥匙,她害怕钰泓会寻短见。
钰泓坐在地上,泪水和她额前的头发黏连着,她大口喘着气,两手狠狠地拽着头发,云帆甚至都没有道歉,冷冷地告诉她那是真的,他接受不了异国恋,他喜欢身边有人陪着。没有说很多话,就删了她的联系方式。
晞合走过去,蹲在地上抱着她。钰泓一把推开了她,“离我远点,别烦我。”“钰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还有我啊。”“不用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晞合也不喜欢吃闭门羹,便关上了房门订了外卖。
钰泓整日浑浑噩噩,工作状态也不好,生活状态也不好,晞合想找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很冷淡,她嫉妒晞合,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什么烦恼都没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命运却大相径庭,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她的身上。就这样持续到了工作上出现失误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清醒过来以后她已经失去了工作。
那天天空很蓝,草坪上有在拍婚纱照的新婚夫妻,云帆说过他们会在南欧拍婚纱照,会在塔顶拥吻。
晞合带着钰泓去海边散步,脚上沾着湿润的沙子,碎花裙吹向一边。
将近五点的阳光很柔软,远处传来了教堂的钟声。她告诉了钰泓那个藏在她心里很多年的秘密
那年她十三,读初一,冬天周日的早上她去文具店买笔记本,那是她经常去的文具店,老板胖胖的,不到一米七的个子,总是笑眯眯的,经常和学生们开玩笑。早上店里没有其他顾客,老板像往常一样跟她聊天,她在最里面的一层货架找零食,没有找到她请老板过来帮她找,老板从她身后走过,把胖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身后轻轻的问她,还要找什么。晞合说,“我再想想。”胖老板的手离开了她的肩头,顺着往下落在了她的乳房上,她的乳房刚刚发育不久,她觉得有点难堪,却不敢说什么,老板试探着要把手伸进她的裤子里,在耳边轻轻地说,“你不要说话,门关着呢,不会有人看见的,要是有人知道了你会被笑话的,所以这是我们的秘密哦。”晞合很紧张,她不敢动,也很害怕,胖老板的手伸进了她的内裤,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乳房,晞合想挣脱,却不敢。直到听到了老板娘的下楼声,胖老板才停止了对她的侵犯。东西买完后,老板像以前一样,笑眯眯地告诉她,“慢走哦”。
很长一段时间,晞合一直被这件事牵绊着,那家文具店一直在她的初中学校门口开着,她再也没敢进去过。她也从来不敢告诉别人,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口呢。
晞合看得出钰泓这半年来一直屡遭不顺,又对自己那么冷淡,她猜得出钰泓嫉妒自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才鼓足勇气把自己小时候被性侵的故事告诉她,好让她振奋起来。
钰泓抱着她,哭出了声。
五月份,她找到了新工作,是个小公司,没有之前待遇好,但是曾经的磨练让她能力在这里显得出色,她不像以前那么沉闷,变得活跃开朗了。她又像回到了学校一样,成绩优异,老师欣赏,同学羡慕,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欣喜,让她骄傲。她换了一种穿衣风格,贴身的职业套装,黑丝高跟,妆容也比以前浓艳了一些。晞合感觉她变化太多了,她不像以前一样下了班就回来做晚饭,大多时候她都是在外面陪客户吃饭或者加班。新老板很赏识她,老板带着她一起出差,晚上跟老板的朋友一起吃饭,旁边的男士一直很照顾她。
这是杨主任,是个政客,四十多岁,有点啤酒肚。也是老板的朋友,生意场上总要多认识官员。钰泓一直被那些中年男人灌酒,杨主任很绅士地替她挡酒,杨主任有些醉醺醺了,老板就让钰泓送他回房间。
钰泓把杨主任扶到床上,她刚要起身走,杨主任拉着她的手,要钰泓唱首歌。钰泓觉得有点好笑,她去给杨主任烧点热水,杨主任从后面抱住了她,轻轻在她耳边吐气,满嘴的酒味让钰泓感到窒息,她挣脱不开,她清楚这些达官贵人都喜欢在外面寻花问柳,杨主任把她抱到了床上,解开她的衣服,她没有反抗,甚至觉得有点刺激。
这次出差很顺利,杨主任对钰泓赞不绝口,老板很开心,钰泓心里却很别扭,和杨主任的关系虽然带给她性爱的欢愉和工作的顺利,她的内心却时不时受到道德的谴责。可是职位的晋升和更高的薪资又抵消了道德感。
此后老板的生意酒局总是少不了她,她看到了他们的奢靡,迷乱,也感受了金钱带给她的满足,她见到了各色各样的杨主任,他们的地位,样貌都不同,但是他们的本质都是杨主任。在这群杨主任中,有一位唐总。
唐总很喜欢钰泓,他喜欢钰泓的青春,喜欢她的柔美。钰泓知道他的势力很大,尽可能满足他。深夜,他点了一支烟,笑眯眯地说,“我有个侄女跟你一样大,她在读研究生,你怎么不读呢?”这句话戳痛了钰泓,她却笑颜如花,用婉转柔媚的声音说道,“读书费时间啊,我也不是读书那块料。”“你是那块料。”唐总色眯眯地看着她,又翻了翻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看,这是我侄女。”钰泓看了一眼,她感到浑身发热,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床上的男人是晞合的叔叔,是棠总。
棠总吐了一口烟丝,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我这侄女漂亮吧,还特别优秀,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还是出生在富贵人家好啊,你说是吧,要不然只能跟你一样了,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呢,只能来伺候有钱人。”
“你侄女叫棠晞合吧,她小时候被她初中对面文具店的老板猥亵了你不知道啊,你侄女还是个同性恋呢,和女人做那种事呢,你以为你侄女有多么珍贵呢。”钰泓点了一支烟,冷笑着看着棠总。
晞合被性侵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了,包括她出柜。那些七嘴八舌的亲戚让晞合感到恶心,叔叔出轨的事情大家没有当回事,她被性侵和出柜却让亲戚们不停地评头论足。
钰泓离开了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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