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天府夕阳下,亭台楼阁无心赏,思念风吹剩孤独。殿前草木,共晚霞不舍还暮。前尘往事,与旧约摇曳成枯。 自别后,华胥轩里对泪目,醒后久凝眸。云霞明灭音容睹,万古黯然挥何处?千山梧桐落,余晖映九牧。
云端之上,一座岛屿在空中悬浮着,它的四面八方被白气笼罩,根本无法察觉其存在。这座浮岛外形几近于圆,直径约莫有五百里,若果不是神迹,很难解释它如何凭空漂浮,它有一个梦幻般的名字——小天堂。小天堂里亭台接楼阁,绿水绕青山。在它的上面,矗立着一座座古补典雅的宫殿,廊腰缦回,妙不可言。
小天堂边缘处,天下正望着云霞出神,黄昏的景色,从来令他神往。身后莲步轻响,夕然看了眼熟悉的环境,出声道:“天下,你也喜欢上这里了呢。”在收到天下的约会后,夕然很激动惊讶,毕竟他们一个月前才见过,按以往的频次,下一次应该会在一年多后了,不过上一次见得比较匆忙,天下只问了她有关水之力的事,因此夕然也并未多想。
天下没有转身,回道:“嗯,百年间,我们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吧。”
夕然双手背过,晃头作思索状:“今天是七十九次。”
天下心中一痛,神情顿时僵凝,自己该如何开口、怎忍心开口?只好悄无声息的将哀伤尽数藏起,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晚霞下容色无匹的夕然,一阵怜爱油然升起,上前将她拥入怀内:“我让你一等就是百年,你多少有点怨言吧。”
夕然将头伏在天下肩头,回道:“怎么会呢?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等此间事毕就会娶我。”
天下轻问:“那若是等不到,你会不会怨恨我呢?”
听了这话,夕然想要探身出来,看看天下为何会无头无脑地说出这话,蓦地让人心慌。可天下却将她抱得更紧,夕然只好作罢,道:“众神口中的殿下怎么会言而无信呢?”天下听罢,只感双臂无力,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满含期待,让天下更觉愧疚,他渐渐松开夕然,扶着她坐到草地,两人静看夕阳到老。
最终,天下还是没能说出口,可他不能不做些什么,于是缓缓起身,拿出袖中的竹笛,道:“夕然,这个给你。”
夕然茫然地看着这只霜白色的笛子:“这是?”
天下回道:“以后我不在的岁月里,就让陨霜替我陪着你,闲暇之际,你也可以跟着瑶琴学学音律。”
夕然又惊又喜,接过笛子把玩了半天:“你把陨霜变成了这个样子呀,好漂亮,我很喜欢。”
天下道:“喜欢就好,我送你回去吧。”
夕然嘟了嘟嘴,有些不想这么早回去,可想到此时天道初成,天下确实很忙,便微笑道:“我知道你很忙,今天你能陪我这么久,还把陨霜送给我,我好高兴,这次让我送你吧。”
天下凝视着眼前这双动人的眸子,心道:“我多想陪你到地老天荒,可是又如何能够?”长久以来,夕然都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只是默默陪伴着天下,如今这短暂的陪伴,就让她这般激动高兴,想着,天下不禁情动,在夕然额间轻轻一吻。夕然的脸在瞬间就红成一片,这么长时间来,这是天下最亲密的一次举动,害羞之余又悸动难安,只好投入天下怀中,将通红的脸颊深埋在天下胸膛。
感受着夕然胸前传来的跃动,天下心中好不难过,他抬起左手搭在夕然肩头,无力地闭上双眼后,用右手轻轻抚过夕然的发梢,不断重复着,重复着。夕阳洒下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可从今后,再也不会成双成对!望着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夕然,天下不忍却不得不告别:“别送我,不要让我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会想着你的一路陪伴。”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远处。好久好,夕然才敢抬起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回首藏起思念,期待着下次的重逢,欣喜的她蓦然回头,只觉眼前的晚霞更愈动人。
时间到了中夜,小天堂边缘处再度出现三个身影。天上看着天下,道:“天下,你果真不告诉夕然吗?”天相也看向二哥,只见天下点了点头:“不了,对她来说,晚一日知道,便少一日痛苦。”说罢,来到小天堂边缘的崖边,双手交错,空间之力不断涌出,只见崖边延伸出一条通道,尽头处是一扇虚空之门,如同星空一般,漆黑中却传来隐隐光亮。尽管知道脚下是一条不归路,可天下仍然选择了踏上。
终于,天下来到了虚空之门前。回首身后的大千世界,他是多么不舍,他和夕然也曾经许下随你到天涯的誓言啊,可是不论多么不舍,他仍然不得不离开。无数往事伴着泪水忽在眼中闪动,往昔缠绵片段一一浮现出来;他和夕然初识于潇湘水畔,那蓝色的湖水,让人多么难忘依恋,两人也曾同看漫天繁星、明明皓月,也曾对着山下的灯火互诉心声,也曾漫步泛舟于重山的溪涧……想着想着,天下不禁神魂远飞。可他怎么敢再回想这些,又怎么敢再奢望这些!如今要走了,他能做的,只是无言的望着夜空,明亮的月亮孤独地悬在长天,就如同以后的夕然一样,孤芳自赏,夜空的众多星辰也为之黯然,却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这明月;秋风乍起,吹得天下好冷,他才从伤心中走出,可转眼又走进了另一个伤心。他的泪水不断滑落,这样的万水千山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只是可怜,留下她一人在这世上,无尽的岁月中,她该如何度过?
天下轻轻的摇了摇头,想把这浓烈的不舍之情抛掷崖下,可如何能够?猛然,天下抬手在虚空中书写起来,一个个银色的字出现半空,接着,右手一挥,四行大字飘飘荡荡地飞向了云之殿。天下默默地看着这含泪之语远去,回头轻道:“哥,天相,再会了!”说完,朝着虚空之门迈出了脚步。
时间过了几日,小天堂的重阁中,两个人走了过来,前面那人一身普普通通的素白,衣袍的右袖口处隐约可见缝补的痕迹,让人不得不感叹在这云霄之上,竟然也有如此朴素之人;他的灰白须发亦不起眼,可配上他万丈波澜亦难动容的面容,却显得几许飘逸又几许庄重;发冠之上,有一支将灰发整齐簪起的发簪,靛蓝中带着些许雪花状的印迹,如同冰雪中的精灵,又如同夜空里的群星,让人更觉悠远绵长。这人面貌如日月之不凡,气质如星辰之高绝,举止间自有一股浩然之气,观之让人神定气闲。与这人相比,后面的神态威严,顾盼之间颇有气势,只听他道:“大哥,不知二哥现在转世了没有?”天上手扶栏杆,望着桥下的绿水答道:“算时间已经转世,只是不知何故,无法测算到出生何处。”兄弟俩再无对话,只是久久望着池水,似乎可以将它看穿。
小天堂之下是一望无垠的神州大地,这片大地上的某一座山峰,一株雪莲花在默默俏立,粗壮的根茎上,长着一团不协调的花骨朵,说来奇怪,几十年间它既不开放,也未曾枯死。这晚,它再也忍耐不住,花骨朵微微一颤,迎着西斜月缓缓开放。就在这时,一束白光从天而降,直直落向城里的一户人家。但忽然之间变异陡生,甚至山下的鸟兽都警惕地望向夜空,一束黑光从天际冲下,不由分说地将白光团团围住,几息之间,白光已微不可见。
就在黑光要将它完全吞噬之际,天降异象,一轮白日竟然蓦地从东方升起,与西边之月相映生辉,黑光似受反噬,迅速缩回天际。白光终得解脱,在空中飘飘荡荡,正巧不巧地落在了雪莲花之上。那雪莲花泛出圣洁的光芒,在山腰处绽放,只是不消一刻,又枯萎下去,留下一粒果实,从山上滚了下去。它越滚越大,到山脚下的小溪旁停住时,直径已有一尺,果实慢慢裂开,一个婴儿躺在壳中,正自顾自地哭泣着。哭声惊动了周遭的一只雪豹,它循声赶来,不但没有伤害婴儿,反而卧在一旁为其取暖,保其周全。
刚才的太阳只是昙花一现,甚至是否升起过也为后人所争议,但不论如何,眼前的月亮渐入西山,东方又是一片大白,新的一天到来了!
深秋的露珠,沾湿了一位中年农人的脚踝,他匆匆上田锄草,对此浑然不觉。可是忽然之间,他放下肩上的锄头,停了下来,因为溪水的另一侧一只雪豹正眼巴巴看着他,农人不懂道法,即使雪豹性情温顺他也难免忐忑,只好待在原地,希望雪豹快点离开。
那雪豹望了眼熟睡的婴孩,用头轻轻将他从草丛壳拱了出来,这样一来婴孩又哭了起来,雪豹却转身奔入山林。农人听到哭声,这才看到地下有一婴孩,心中又惊又奇,赶忙趟过溪水,来到婴孩旁边。农人见小家伙未着一物,便解下自己的粗布衫将他抱起裹住,心中暗道:“不知是谁竟然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摇头叹息了一声后转身返回家中,或许是关心婴孩的缘故,赶路的速度比来时还快了不少。匿于林中的雪豹,似乎放心不下,也悄悄跟上。
不多时,农人来到一处茅屋前,篱笆内妻子正在忙着磨面,连丈夫回来也不曾发现。“小芬,我回来了。”妇人见丈夫去而复返,不由疑惑:“文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时注意到丈夫将外套捧在怀里,忙上前去,想要为他披上衣服,夫妻恩爱可见一斑。农人忙将妻子拉进屋内,轻轻打开了怀中的布衣衫,妇人低头看去,一个婴孩露了出来,他白白嫩嫩,如同粉妆玉琢,黑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任谁见了也会生出怜爱之情,何况这对久无子嗣的中年夫妇。眼见妻子满脸惊疑,农人开口道:“我去田地路上,发现了这个婴孩,四周并无人迹,我便将他抱了回来。”
妇人听得明白,原来是个弃婴,这里的人们生活贫苦,遗弃孩子的事情时有听说。这时她再看向婴孩,发现小家伙竟然也望着她,不知何故,赤子之眼中似乎满含深情。这一四目相对,彻底激发了妇人心中的母性光辉,她从丈夫怀中抱过婴孩,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不如我们将他收养了吧,也不致你文家无后。”“小芳,我也是如此打算,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文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们养他不活,你放心,就算是沿街乞讨,我也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你先抱着孩子,我去村里给孩子找点奶喝。”农人点了点头,顺势接过孩子。
却说妇人出门之后,挨家挨户地讨要羊奶、牛奶,可是这里穷乡僻壤,每户人家都是艰苦度日,哪有多余的食物给别人,更何况羊奶、牛奶,转遍全村,也未如愿。妇人正茫然无助时,从镇上卖柴回来的老大哥带来好消息,吴员外昨日双喜临门,正在镇上散发济银。妇人听后,不及回去告诉丈夫,便直奔镇上。
这吴员外是方圆十里内的大户人家,先前做过大官多年,后来听说故乡人民疾苦,便辞官归故里,指导乡人耕种,不过做官这件事,他从未再提,慢慢也被乡民遗忘。吴员外膝下有五子九孙,前天年满十岁的孙子顺利通过了天心测试,而昨夜子时,又喜得孙女,双喜临门之下,是以放银济苦。
妇人一路小奔,到了镇上时已然中午,问路几人后,来到了吴员外府前发放济银之处——一张桌子,一个老人端坐在前。妇人不见有人领取济银,疑惑地问老人:“请问济银是在这里领取吗?”老人点了点头,顺便解释一番:“在我们老爷的躬身教导下,镇上人家大多温饱不愁,而偏远的村子消息还未传到,所以看不见有人领取济银。”听罢,妇人稍做登记,便拿到了银子,可是转念一想,一点碎银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只得心中叹息:“都怪我不能生育,没有母乳。”这时忽然听到“咩咩”几声羊叫,她寻目望去,却是不远处有人在叫卖一只山羊,从旁人的对话中得知,这只山羊过不了多久就会生产。妇人思虑片刻,用刚领来的银子买下了山羊。
妇人牵着羊刚到在家门口,就听到了孩子啼哭之声,她将羊系好,给丈夫说了自己用济银买羊之事,便又急忙去给孩子煎熬稀粥。婴孩在喝了稀粥后,慢慢睡着,但是刚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能吃稀粥呢,也只怪他夫妇未经此事,无可奈何。婴孩刚睡不多会,就上吐下泻,直急得夫妇俩团团转,不得已那文哥只好去村子里请教老人。
妇人见怀里的孩子愈发萎靡,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正值午后,她忽然看到篱笆外一只豹子正望着她低声吼叫,显见有所图谋。妇人大惊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将孩子放在原地,拿起扫帚做出拍打之势,可是豹子却不理她,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后,叼起婴孩后跑入林去,哪怕妇人发疯似的追赶,又怎么追的上。文哥回来后,见妻子头发散乱,如疯子般在院里捶胸顿足,他问明缘由后轻声劝妻子:“是我们没有做爹娘的命,你不要伤痛了。”可是他虽然这么说,自己的泪水却滴落了下来。
时间过了几月,这天晚上,文哥夫妇安顿好后便上床睡去。到了夜里,文哥忽然听到山羊一阵悲鸣,起身来到院里,发现一只豹子刚从篱笆越过向林中跑去。文哥赶忙来到羊棚,幸好山羊还在,可是再一细看,母羊肚子却平平坦坦,他走近羊棚一看,不见小羊羔却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孩躺在其中,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能辨认出正是他当日裹在婴孩身上的衣服,文哥一时大惊,急忙抱起孩子,心中可怜那只刚出生的羊羔:小家伙甚至连一口母乳都没喝到,就成了雪豹的晚餐,其间悲凉何以言表?
却说母羊,明明知道自己产下一崽,可是遍寻不到,心中一急竟挣脱绳子跑到院中,它抬头四顾,不时咩咩叫唤,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它的孩子,只留下一阵阵哀鸣飘向更漆黑的远方。
文哥见此,无奈摇头,再回头看向雪豹刚刚离开的方向,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蓦地升起:“当日我初见婴儿,它就守候一旁,我们夫妇没有母乳供给,它又带走抚养,如今见山羊有了羊奶,它又将孩子交还我们,这雪豹难道如此通灵?可是它又为何如此?”
究竟为何,我们暂不得而知,但是天下之事,宁信其有,莫言其无,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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