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想

沉重的生活，居然连找个促膝长谈的知己都是艰难了。岁月的长河，沉潜不了人世的浮华。过去了的已成云烟，经历着的让人无法把握，将来的未可知。这红尘，终是看不透。

为什么总是感到胸闷气短、怨气郁积？生理机能自己难以调节吗？

我握着笔，写写停停。因为脑子空白，思想苍白，又因为稚气的儿子不停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地捣乱。小家伙！我瞅他一眼，他居然用一口方言问我：妈妈，你像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行为举止太不像话了，轻轻拍他一下，就更是不得了，他立刻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成枪的姿势，直指向我的鼻子：你打我？你打我？语气中尽是质问与不服。哎，这家伙，令人哭笑不得。

提笔时是想写点什么的，被这外在因素一干扰，兴致全没了。音乐还响着，电扇呼呼地吹着，我卧在凉席上，女儿在右边看书，儿子在左边嘻嘻笑着，此应是一幅天伦场景呵！而我的心，可是我的心，怎的这般凝重？

那些名家名言，我终究借用不来。一任思绪沉溺在无边的苦海。思想是空灵的，一发为文字，就着迹了。“社会不良，劫运将与终古，茫茫大地，谁悯众生？”看书多了，精神很乏，“学然后知不足”，愈看得多，心里愈无把握，这便是看书后心思恍惚的惆怅。

孩子们来了，婆婆也来了。老人家还是只用嘴不用心的说着话，且好说话，不管场合，自顾自地。我按捺着性子，时刻提醒自己，沉静，沉静，由她说去吧。听着就让人起反感的话就权当没听见，是那么回事的就应答一两声。这什么态度嘛？有些恼恨自己，觉得极不应该。老人家大老远顶着酷暑的天，来照看孙子，作儿媳的我不但没说一句感激关心的话，还摆这冷漠的神情举止。看着这屋里老的、小的，开始心生不忍。而婆婆却渐渐地欲言又止，渐渐地就搬了把椅子，坐到廊外乘凉去了。这辈子已经难以割舍的我的亲人们，一个对外人都极和善的人，这般对待你们又岂是她的本意。她也知道尊老爱幼的道理，也懂得百善孝为先，懂得言传身教的古训。只是你们可曾理解在这冷淡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善良易感而又无奈的心？从至亲至友一如既往对我的关爱中，我知道，他们都在疼惜着我，也包容着我。这份情、这一世的缘，我该怎样去回报？

身已倦极，可心却毫无睡意。都说心静自然凉，而在这秋虎肆虐的三伏天里，心再静也是枉然。外面又是怎样的光景呢？起身，看到熟睡中孩子们微笑着的脸，顿生怜爱之意。他们虽小，也该是有梦境的吧！梦中的他们是否还在如白天一般嬉笑打闹呢？少年不识愁滋味呵！不长大该多好！定了定神，为自己天真的想法不觉感到好笑。

推门出去，将椅子放置于门外柱子边，门廊里一个人坐着倒显得格外开阔寂寥。我缓缓将背靠向结实的廊柱，静静地仰望夜空，藏青色的天幕，柠檬般的月色，碎碎点点的繁星，似有微微的夜风吹着，痴痴的我生了些许凉意。低下头来，面对着一棵枝叶繁茂且错落有致的柚树。想起还在早春时节，原本我不知它为何树种，枝枝叶叶竟是不同于那些常见的柚树，等到花香四溢时还是有些疑惑，及至那圆润丰满的果实次第探出头来，才惊诧自己居然连一株柚树都认不出。亏得那酸酸甜甜的果肉还是自己的最爱呢！树叶娑娑，摇曳生趣，如今已快成熟的柚子已然褪去了那份青涩，无论枝叶再怎样的繁茂也难掩那沉甸甸的果实诱人的光芒。春华秋实！一年的春华已过，怎么就到了秋实的季节了吗？不禁怅然。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种的季节种下了什么，收获的季节就会得到什么。那么，属于我的又会是什么呢？生活永远没有奇迹出现，天下也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无论种下了什么，如果不去精心培育呵护，不去坚守这一过程，以及承受这过程中所要付出的劳作之苦，又怎能指望有丰收的喜悦呢？

对着这棵看似普通却又极不普通的柚树，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恍惚间，耳际有隐约之音传来。今昔何昔？几更天了？浑然不觉。只听得低低的男女中音在对唱：红花遇清风，聚散更离别；挥手伤情处，正是情太怯......

曲终了，余音却未了。

如此凄婉哀怨的词曲是谁人所做？是谁人在唱？又唱给谁听？这精神上的慰藉呵，在柴米油盐的烹调下，是何等的苍白！理想与现实，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务实与浪漫，又该如何去平衡？这些生生世世缠绕的问题，该纠结着多少人的心呵！前景光明的，几番轮回，终是被声色犬马、鼓乐升平蒙了眼、蒙了心；仕途渺茫的，或放浪形骸，或借着酒精、借着虚幻的温柔乡来慰藉自己的灵魂，待到时运逆转，是否就能够放马爱的中原，爱的江山了呢？纵观历史风云，多少血雨腥风，多少才子佳人，多少......终虚化。留下那些或蕴含哲理，或激情高昂，或气势磅礴，或绿肥红瘦......千古传颂的句子，供后人呤唱、膜拜、瞻仰，甚至穷其一生地去钻研。试想，倘若没有这些精神文化的传承，天下众生又该怎样？形质上的东西终将沉入浩渺的宇宙，唯有精神亘古留传。

文明呵！五千年的文明！不容忽视的文明！对经济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文明！但愿我们所拥有的不只是文明的碎片，文明的臆想。假若我们每个人都能让自己更文、更明一些，又何愁怏怏中华大国不位居世界之首呢！

断想至此，已是夜凉如水，朗月当空，繁星隐退。猛然忆起，天亮还有繁重任务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