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浅浅
四月的晴空很通透。阳光是裹了金子和蜜糖的,清洗得洁净湿润的面颊,一经它抚触,暖暖的舒适。眼睛里有金灿灿的光芒。
公路边,法桐的树干,苍劲而坚实。一树茂盛的绿叶,都是春天新长出来的,嫩黄的绿色,像是刷了油,又像是打过蜡。
天气好,来塘西河公园的人很多。绕着公园的马路,浓荫密布,太阳在地面映出无数明亮耀眼的光斑。停满了车辆。一眼望去,白色的奇瑞,红色的福特,黑色的奔驰,黄色的——看不清牌子,后面的车头挨它太近,挡住了;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直延伸,目光无法追随到终点。
车子慢悠悠地开,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才勉强在一辆黑色车子后面停下来。
想起一个朋友说的笑话。
有一位先生开车出来,找不到停车位,又急着办事,就在路边随便一停,有人好心提醒他:“这里不能停车。”
他很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为什么?”
那好心人说:“会被贴罚单。”
“哦,那没事。”这位先生说完,转身迈步离去。对他来说,罚钱和扣分都是小事,他当前迫切需要的是找个地方停车。
笑点在哪呢?不知道,反正每次想起来都不由自主嘴角上扬,想笑。可能是这位先生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吧。
我把这个笑话讲了一遍。还没讲,自己就先笑了。
冬青卫矛又叫大叶黄杨,四季常青,但是不同的季节又有些微区别,寒风凛冽的冬天,它的绿似乎要深许多,不像春天这样,绿中有着透明。
在汪曾祺的书中读到:“合肥多冬青树……出合肥,公路两侧多植冬青。以冬青为公路的林荫树。”有吗?我将视线离开文字,望着空气,使劲回想我们合肥是不是有许多冬青。后来,我出门时,再看到路边的冬青,总会多望几眼。
走下公园台阶时,我随手揪下了一片台阶旁边的冬青叶子,举到前面,对着太阳看了看。这样不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用手指将叶片碾破了。农村吃酒席时,十人围坐的大圆木桌上,会铺着一次性的红色塑料桌布。桌布有一部分是搭下来的。
每次,我放在下面的手,都会于不知不觉中,若无其事地将搭在我腿上的那部分桌布揪呀揪的,直到将它揪得破破烂烂,布满小洞大洞,撕得一缕一缕的,看着不成样子。用老家的话说就是:你真够嫌人的!
塘西河弯弯曲曲,水面平静,清得能看到水底的石头,墨绿的青苔。河边有一片沙滩。沙子细而纯。
淡黄发白的沙滩上,站满了人。蹒跚走路的小女孩,圆乎乎的小脑袋上生长着柔软浓密的浅褐色毛发,用红色、黄色、紫色的彩色细皮筋,扎出细细的小辫子。她一手提着鲜绿色的塑料小水桶,一手拿着艳红色的塑料沙铲。
银发苍苍的老奶奶将反光防水垫铺在沙子上,坐在那亲切地笑着,望着她身边的孙子。那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在全神贯注地垒城堡。男孩很聪明,垒出来的城堡形状规则,有城墙、城门,还有低矮的房子和平直的街道。谁看到,都忍不住说:“哇,城堡!”
“这是什么花,你知道吗?”我指着沙滩边湿润的泥土上一丛葱绿的植物问女儿。
“我知道,这是菖蒲。”她说。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菖蒲呢,”我说,“不过它是鸢尾花,会开出紫色的花,花瓣像蝴蝶一样。赫尔曼·黑塞有部作品,就是以它命名的,《鸢尾花》。”
一位身强力壮的父亲,拉着他幼小儿子的手,望着面前的沙滩,神情若有所思。“这些沙子是从遥远的海边运来的,要花费很多代价的。目的就是让大人孩子有个快乐玩耍的地方……”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几个黝黑精瘦的工人,在烈日下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正用铁锨挖着沙子。一辆大卡车,堆满了细沙,昼夜不停,飞驰在公路上。尘土样的细沙从车边缝里流出来,洒满途经之地。
我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细沙在手里。被太阳照射到的表面那部分沙子是温热的,埋在下边的是湿凉的。
松开手指,沙子慢而轻柔地顺着指缝滑下去,重新回到那一大片沙滩里。宛如缓慢流动的,时间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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