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伯母,其实是先生家这边的,并且是同曾祖下来的,算起来,也是有些远了。
早些年嫁入夫家,对于他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我是真的挂不住人家的样子,尤其是我这种脸盲的人。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人在眼前出现过五六次或是更多次,他们的五官在我的大脑中就是不能成为印象,就是记不住人家长什么样子!就像河边的鹅卵石,黑的褐的,圆的扁的,一晃眼儿就全都忘了。我对路的痴盲亦是如此,总在回他老家的那些路口犯疑惑:该走哪一条道儿呢?也总对他老家的那些亲人团犯嘀咕:这位亲人是哪位呢?
就这样的一个脑子,却总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两三岁的事情,但脸盲路痴又确是事实,这实在令人费解。
脸盲的我对于夫家庞大的亲人团,最早认识的,就是这个远房的伯母。
伯母44年的,听先生说,她是那个年代的初中生。现在想来,在那重男轻女的年代,于女性而言,也是少有的知识分子。
我不知道,为啥一个读过书的旧时代女性,怎么看上了一字不识的远房大伯?嘀咕归嘀咕,但他们的确是一家人!
远房的大伯是老慢支、哮喘、还有肺气肿。每年冬天,就气喘吁吁地下不了地,整日斜卧在垫了棉絮的竹篾椅上,急促的呼吸声“呼呼”直响,胸廓高高耸起,仿佛铆足了全身的劲儿才能吸上一口,让人觉得如一条搁浅的鱼,连呼吸一口气都那么艰难!
先生在医院上班,总根据远房大伯的经济情况,让去外面的药店买适合大伯、且价廉物美的药品。伯母虽是那个年代的文化人,奈何年岁渐长,加上药品的名称又是简称又是书面名称的,奇奇怪怪一大串,怕她买错,我就自告奋勇地一同前往。
药店老板见我是熟人,免不了有些优惠。他希望在医院“基药”的严格管控下,有很多常用的药品是没在“基药”范围内的,他希望我能给他带去客源。
我用一支笔,细心地给每一盒药品,用大号字体写下每日服用的剂量及次数。
“伯母,您能看见上面我写的字吗?”怕她看不清,不放心的我还要问上一句。
伯母欣喜地连连点头,浑浊的老眼兴奋得如满天繁星,发着闪闪亮光!
我能感受到伯母对我的感激!
伯母有五个儿子,没有女儿。五个儿子五个儿媳都在外面打工,留下六个阶梯年龄状的孙儿孙女给她。大的上高中,中间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甚至还有上幼儿园的。对于我的行为,欣喜的伯母像是捡到了一件贴心的小棉袄,格外地欢喜!
大一些的孙儿孙女虽然懂事了也靠得住了,但他们住校,对家里的事情帮不上忙;小一些的孙儿孙女不懂事也靠不住,他们反要人照顾。
就这样,年迈的伯母一边种地养猪,一边照顾不能下地的大伯,还有大大小小的孙儿孙女。她用柔弱的肩膀,努力地撑起一个家,待过年儿子儿媳们回家时,猪圈里有三百斤的过年猪可以杀,地里新鲜鲜的蔬菜现吃现摘,孩子们见父母回来也欢天喜地,伯母成了五个儿子的大后方。
有了第一次买药的贴心经历,伯母就“惦记”上我了。大伯的药快用完时,伯母就会来镇上买,并且直言:我帮她买的药要便宜些!
我不傻,我知道伯母希望我陪她去买,对这样一个眼巴巴的满眼期望的老人,我怎么忍心拒绝!
一次又一次地陪伯母买药,久而久之,伯母的样子就刻进了我的大脑:那是一张皱巴巴的脸,有些削瘦,纵横交错的纹齐心协力地展成了温暖的笑容,一张折成五指宽的头巾工工整整地包在头上,眉眼弯弯,一脸的慈祥。
就这样,伯母走进了我的生活,成了我嫁入夫家最早认识的亲友团成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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