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早晨,鹅毛大雪终于停住了,长安街道融化了一地的雪水,几个皮孩子穿了脚面上帮了毛皮的鞋子,吧唧吧唧踩得地上的雪水四处飞溅。叫他娘老子骂骂咧咧地拎着耳朵回家去了。
天云在柳府的后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今天她特意在褂子外面穿了娘亲给她缝的红色的小夹袄,并且在怀里偷偷藏了一串铃铛。
见新朋友,不能穿的不体面不是?
但是真的太冷了……天云等不下去了。跺跺冻麻的脚,决定还是去找狗蛋。
屁的少爷,仗着你好看就不守信用,本小爷走了!
后门突然拉开一条缝,一只胳膊把天云拽进去。正是柳平安。
“你在家干嘛呢?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么?”
“消雪的天气太冷了,不想出去了。”柳平安略带内疚地望着天云。
天云一瞬间觉得自己气的脑门儿疼。
大少爷脾气嘛,我应该理解,理解…天云强自在心中拿着一把小扇子给自己扇风降火。
7
柳平安的书房整洁宽敞。几本书册齐整地摞在书桌的一侧,旁边用白色细嘴瓷瓶插了一枝怒放的梅花,砚台上墨汁未干,空气中隐隐有凛冽的墨香。
这倒是勾起了天云的好奇心,“你在写什么?”她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珠子。
“画画,姿柔。”
天云接过柳平安递来的宣纸,画面上的女子婉约妩媚而眉间又流露着一股子英气,嘴唇微张,活似要开口说话。小字题:梦耶?吾为相思苦。
“很不错。”天云撇撇嘴。
天云这才发现坊间的故事也不都是假的。比如说他擅长画画写的一手好书法,比如他真的跟姿柔姑娘“有一腿儿”,比如他真是俊秀风流…
看着画中人的深情眼神真是叫人想抱着他大腿求他:“你只要这么看我一眼,我给你当牛做马……”
柳平安容忍了这个被他容貌迷倒的小姑娘长时间的沉默。
整个上午很快就过去。在他们互相探讨了家世以及爱好种种之后,天云满怀不舍地告辞。却不知哪个下人通知了柳家的主母,刚出门就被堵在了房门口:“这是哪家的丫头?!”
言辞咄咄逼人。
天云总是活泼的神态也在妇人的严厉注视下悄悄收敛了。
下一秒却咧开了嘴角:“哪家的丫头…真娇俏呢!今中午就留下吃饭别走了。”一手捉了天云的,向厨房去了。
一院子的下人捂着嘴偷笑。
柳平安他娘,说起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小时候家里很穷,后来自己卖脂粉走街串巷讨生计。人漂亮又会说道,结果短短三年开红妙斋开了四家。她的红妙斋,脂粉种类最全,光她自己调的香,都有二十种。后来认识了开都城第一当铺的柳平安他爹。至此柳家财势雄踞一方。
而柳主母却并不乖张跋扈,外面许多传闻她还时常听了自己说与下人打笑。柳家的下人们都服气:这才是真正的强者,总也不会畏惧别人的流言,即使只是个女人。
8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果然长安城又有了新闻:柳家将迎娶少奶奶,姑娘已入住柳家。
天云早上跟爹要了钱美滋滋地吃鮑大妈做的包子时听见这条消息,差点没噎着。
然而事实是真的。进家门时从米店一路推到后院厨房的彩礼说明了一切。
说实话天云心里偷偷乐了,但是一想到柳平安书桌上画的画…
唉,算了,先别高兴太早。
天云蹦蹦跳跳地跑进客厅,她娘急忙使了个眼色叫她“别疯疯癫癫的”。才回头来继续跟容光焕发的柳主母说道:“…可是您看您公子的病…”
传奇女人柳主母略微有点尴尬。
天云赶忙乖巧地插嘴道:“平安哥哥根本没有病,我跟他相约出来玩过几次呢!根本就是坊间的人乱说。”羞涩低头。
表现不错。天云在心里用朱笔在自己脑门上写了良好二字。
柳主母微笑。
9
当即找算命先生算过了日子,定在第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诸事顺利,家丁兴旺。
天云的奇葩爹爹造就了天云的早熟。她并不懂得爱情,然而她知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既然能嫁到柳家享福,不嫁才是傻子。爱说风流病说去,反正她知道他没有。
至于柳主母为什么只见了她一面就让她做儿媳,天云心里明镜似的。她不喜欢柳平安被姿柔的身份拖累,除了她,柳主母觉得其他女人都能轻易被掌控。
傻笑了一阵才想到,柳平安会同意吗?天云当即奔到柳府,理直气壮地从正门进去,直接走向柳平安的房间,顺便跟一路上的人挨个儿打了招呼。
他正在画画,天云撇了一眼毫无疑问又是姿柔。她忽然想戏弄他一下,于是伸手过去覆住他的双眼,低头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柳平安一阵战栗。那双手绵软,散发着淡淡的茶叶香气,直往他的鼻腔钻去。吻的感觉…也很不错。
“喂!我说,你怎么滚进来的?”强忍住心头的悸动,柳平安一把甩开天云的手。
“自己走进来的。”眸子笑吟吟地。
“你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儿啊?你跟我认识多久啊你,贪财也不是这么明显吧!”
“小姑奶奶家里虽不比你家,也算家境殷实,少侮辱人了!整个长安城的女人都喜欢你,我喜欢你不行啊?”
平安一时语塞,顿了顿又道:
“那你过来。”
天云疑惑地凑上去,柳少爷往手指上哈了口气,一个大爆栗迎面砸在她的脑门上。
10
柳平安在这个漫长的冬天里尽其所能地折腾:翻墙五次,绝食三次,和下人换装逃跑两次。每次都殚精竭虑地计划,惨败无比收场。而天云为他当肉垫五次,为他开小灶三次,为他整理便装两次。
嗯,每次基本都陪着他一起作。用天云的话来说:“狗少爷压榨免费苦力还上瘾了!”
但是柳平安斗不过他娘,以上计划全部是被柳主母所拦截。根本没有内奸却仍旧失败,认清这个事实让他无比郁闷。
柳主母已经自作主张将天云接进柳府,命令平安教她写诗作画。天云没事就粘着他,让他教她。平安讨价还价的结果就是约好天云不许扰乱他的计划,并且每七日替他送一封信给姿柔。
不就是送信吗?反正姿柔姑娘怎么都入不了未来婆婆的法眼。天云可不怕。
下人们每天都满眼爱心地未来少奶奶调戏少爷:偷亲是必不可少的,从身后突然抱住也是必不可少的,扑倒…偶尔也是有的,并且多来点就更好了。
……
两个月过去了。姿柔从未到府上闹过,甚至一封信都不曾回,让柳少爷每天被吃豆腐还仍旧坚强的身心很是疲惫。望着天云乐呵呵跟下人开玩笑的背影,柳平安突然无名火起。
“你他妈到底来我家干嘛?”
视线里的身影僵住,她有些笨拙地回身,望着他没有说话。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众人都呆住了,十多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柳平安。
真是烦躁!
柳平安一脚踹翻木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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