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米白在回来的路上,果然看见了一片红色的景象。走在路上,右手边的地里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朵,红似火焰——“这便是彼岸花了吧……”米白此刻居然能感觉,能感觉自己能看到,也能差不多察觉周围的环境样貌,“跟他们寻常说得太不一样了。人死后的确是能看到彼岸花,但是跟自己想的还是不太一样。” 红是红,可是周围的背景,已再无了那鲜明的蓝天,加以衬托。下一段路途,也不知多久能跟爸妈团聚,还能不能团聚。可是,从人间来到这里的那刻起,心里就一直有种奇异的想法,飘荡在米白心里——“会再见到的。一定!”
这是她离开人间的第十五天,已经在路上走了好久。待会儿,这沿途风景骤变,早已无了人间盛景,景色愈加萧条,直到刚刚走到这片火红花海,才是好些。米白却一门心思,不在行路的景,只在心里琢磨,有大几率能看到父亲、以及随他而去了的母亲——大概率是,他们或许还没走远。
米白在人间的时候,就经常会思念他们,也听朋友说,人死后,并不是整个灵魂马上就会离去。很大程度上,灵魂会留恋,会徘徊,会牵挂自己最牵挂的人事物,就多待一会儿。此刻,米白最想的是爸爸跟妈妈,很想他们,很想很想。所以米白才有一丝不懊悔的勇气,决心毅然离开,追寻一些一直存在的回忆——实际上,她想回家了。想回曾经那个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家。只有爸爸、妈妈和自己的童年时候的家。
二
“还行不行!大夫?麻烦再帮看看!我老婆!”凌峰卖力敲打着病床的边沿,自己手被自己突出的力道,撞击着猪肝红的血痕加淤青混迹一潭的颜色。“她不是早上还跟我说了两句吗?你们可以帮看看吗?拜托了大夫啊!撞挡风玻璃弹回来了而已,不是吗大夫,您昨天手术室出来就这样说的。”
白大夫被这人神经质的一闹,有些晃神,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什么情况?”主任过来过问,头也没抬起。一旁端着手术工具的几个年轻护士,也是低着头,却不敢吱声。
白大夫跟米白关系最好,米白刚进来的时候,就是他跟米白透露了大量的小道消息,也帮她隐瞒起来。此时,白大夫却是真真难以说出话来。主任微微探过头来,瞅了瞅,便拍拍凌峰肩膀,“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说完,跟着几个跟班小护士,背过身子,走出了病房,潇洒矫健,头也不回。
关门前,还隐约听他对旁边的护士说道,“你们知道这个病员么?小姑娘眉目挺清秀,可惜了。”
凌峰在这个星期天的午后,凝固在这床前,无法动弹双手双脚。他刚过三个月的新婚妻子就这样走了,离开了他。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她那甜美可人的声音。凌峰心情悲恸,哭已不成声。
这病房今天显得尤其的小,白色的墙壁雾气蒙蒙,让人头晕目眩。 忽而,凌峰平静了,缓缓拉起病床上米白的一只手,眼神迷离地望向此刻冰冷的她。凌峰像是已跳出这个疲惫的自己,变成第三个人,在一旁打量这个胡须拉碴的自己,他估计着也是,狼狈又脏兮兮,如果她还活着,看着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吐槽得厉害。“丑脏穷啊你。”米白的一句话,瞬间闪过脑海,惊得自己一阵颤栗。
“米白啊,回来吧,我想你了。”
这个从不善言辞的硬汉男人,两行清泪,伴着一句沙哑的告白,将这周末的午后阳光击碎在病房的玻璃之外。
“你回来我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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