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这件T恤，必须要穿吗？”准备走下楼梯时，乐儿问舅舅。
“必须要穿，这是一直的规矩，我没有查到相关的资料，不敢冒险。”舅舅拉一拉T恤袖口，“你看，一百多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说完无奈地拍拍乐儿的肩，“走吧，我答应你，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周！”
“嗯~”乐儿哽着嗓子轻轻的答了一声。
又是周六，爸妈如约在晚餐前到了老屋。这一餐大家都很安静，桃子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饭碗，一双大眼睛直直勾勾地盯着姑姑和姑父；乐儿低着头，米饭一粒一粒地送进嘴里。
别别扭扭地吃完晚饭，爸爸妈妈又跟着舅舅上楼了。舅舅走到楼梯转角，回头看了一眼乐儿，轻轻对他点点头。
乐儿忐忑地坐在餐桌前，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桃子拽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就往楼上走。
其实乐儿不想去，他怕，怕爸爸会拒绝，也怕爸爸会答应。
桃子很坚持，两人蹑手蹑脚踏上了楼梯。
“这周的鱼又大了些，”是舅舅，“你看，是不是很沉。”
“是，是，是。”隔着房门，爸爸的声音有些陌生，带着微微的颤栗。
“上周你答应我的事，我都准备好了，这就下去吧。仪式一结束，这些全都给你。”舅舅有些激动。接着有脚步声向门这边来。
“等，等等……”爸爸有些着急。
“二弟，你看，能不能……”爸爸喃喃地说，“能不能再等等？我，我，我还欠了一大笔地下，，地下贷……”
“上周不是就说还清了吗？”
“我，又遇到一个好项目。真的，真的是好项目！我就没还，投，投进去了。”声音越渐低了下去，“又，又一周了，利……滚利……”
“你！”舅舅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砰！”“哗……哗……”一阵乱响。
“二弟！”妈妈尖叫，“不，不要，二弟，你别，别这样。”“我去，我去吧。我是他妈妈，我应该也可以的，我可以的？”
“我早就说过，必须是父亲！”“你们，怎么忍心？视频我早就给你们看了，你说，你们怎么忍心？”
乐儿靠着门边的墙，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乐儿哥哥，你别伤心。爸爸不是说了吗，还有别的办法。他说有，肯定有的。”
乐儿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他本也没有对今晚寄什么期望，况且让爸爸冒这样的险，他也并不是很愿意。
至于舅舅说的别的办法，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容易，舅舅何苦这样逼爸爸呢！
书房里几个大人的吵声还在继续。
“走吧。”乐儿站起身来，拉了桃子，往楼梯方向去。
“次卡，次噗、库卡，”舅舅忽地大喊起来，“库……”
一道刺眼的强光从书房的门缝快速探出来，随着“嗒，嗒”两声轻响，整幢楼的电灯都熄灭了。
“二弟！”妈妈惨叫了一声，“老公，老公！”
乐儿和桃子匆忙转身，两人同时拍响了书房门，“怎么了？舅舅，怎么了？舅舅，舅舅！”“爸爸，爸爸！开门啊，爸爸！”
两分钟后，楼上楼下的电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书房里，妈妈的惨叫已经变成了呜咽。
舅舅红着一双眼睛打开了门：“进来吧。”
书房里像刚经过了一场龙卷风，书被凌乱地四处撒放着。有些打开趴在地上，有些翻开露出书页。门一开，一阵风进来，掀起一些书页的一角。
乐儿一眼看到坐在地板上的妈妈，她脸上挂着泪，眼神中尽是凄惶。爸爸呢？他回头望向舅舅。
“你们都坐下吧，”舅舅有些无力，“我有话说。”
乐儿走到妈妈身边，“妈妈，爸爸呢？刚才不是还在吗？”
“到我边里来。”舅舅在身边的地板上拍一拍，叫乐儿。
“过去吧。”妈妈推他。
乐儿和桃子在舅舅左右坐下后，舅舅便开了口，“出来吧，躲，没有用的。”
两个孩子奇怪地顺着舅舅的眼睛看向书房的一角。但那里除了高高的几堆书，什么也没有啊。
半晌，那角落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两堆书间的缝隙里探出一张灰色的、尖尖的嘴来。
“有老鼠！”桃子差点跳起来。
“别动。”舅舅按住她，又对着那角落说，“还不过来！”
乐儿惊得瞪大了眼。是的，那是一只老鼠，一只灰色的，成年的大老鼠！
是的，那一定是爸爸，乐儿胸口发闷，他想哭。
“舅舅？”强忍着泪，他回头问舅舅。
“你别急。”舅舅安慰他，又催那老鼠，“还不快点。”
大老鼠蹭着四只短腿，一步一步向他们磨过来。时间突然变得好长，空气也似乎静止了。
终于，老鼠躲躲闪闪地来到四个人的身边，它看了舅舅一眼，快速地藏进了乐儿妈妈的腿弯。
“舅舅，”乐儿不理解，“为什么？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你爸爸，”舅舅指指那只老鼠，“他，再一次食言了！”
“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办法了。”舅舅回头看向他，“你爸不能理解，我能啊。我不能再让这诅咒再继续下去。我希望你们——你和桃子，未来都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桃子？”乐儿有些不理解。
“乐儿，”妈妈轻声说，“如果你这一代不能终止诅咒，下一代，可能就是桃子的孩子。”
一颗泪从妈妈眼眶滚落，“可你爸……他，他也没有办法。你，你别怪他。”
“他没办法？”舅舅从牙缝挤出这句话，“两个月，有多少次机会！他是贪心不足！”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舅舅盯着躲在妈妈腿弯的爸爸，“你要想变回人，就按我说的做！”
“吱~吱！”老鼠不情愿地叫了两声。
舅舅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软软、黄黄像是纸卷一样的东西。
他走回来，把那个小卷递给乐儿，“你要带着你爸一起，去福城去找这个笑笑生。只有他能帮我们。”
“记住，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乐儿接过那卷东西，拿在手里软软的，展开才发现是一张薄薄的动物皮。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线路图。终点是福城。
“笑笑生？一个星期？”乐儿从图纸上抬起头，“可是，有一千多公里啊！”
大老鼠从妈妈的腿弯窜出来，顺着乐儿的腿和身子，爬到他的手臂上，“吱！吱！”冲着舅舅高叫了两声。
“是啊，舅舅，你可以送我们去吗？”乐儿松了一口气，“那肯定没有问题的，如果开车，两三天就可以到吧。”
舅舅没好气的瞪了大老鼠一眼，“我不能送你们去，我得去地下室替你。但我瞒不了太久，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
“而且，根据古书记载，你们必须自己去。”舅舅接着说，“现在交通很方便，你们……身形都小，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二弟，你是说明天，乐儿还是会变成老鼠？”妈妈一把抓住舅舅的衣袖，“这怎么行，你让他们，他们，他们两只……怎么去？”
“只能靠他们自己。那个笑笑生，脾气古怪得很。如果他们不靠自己去找他，他是不会帮忙的。”
“乐儿，你可以的，对不对？”
乐儿惨白了一张脸，“如果我做不到呢？舅舅，结果会是什么？”
舅舅的脸也白了，“呵~”他轻笑一声，“结果能怎么样呢，不外就是我们都搭进去。反正我已经做过十年老鼠，再做下去……也就，那么一回事吧。”
“啊~”妈妈忽地用双手掩住脸，压抑的抽泣从指缝间辗转着渗了出来。
一股细细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乐儿低下头，发现爸爸的四只爪子已经穿透了他薄薄的衣袖。
“明天，出发吗？”乐儿埋着头，嗓子发干。
“乐儿！”舅舅温和地叫他。
“嗯？”他抬起头，泪水再也包不住，一颗接一颗骨碌碌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乐儿，你能行的。要相信自己。有事，也可以问你爸。”“他虽然贪，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一路上，你们……”
“嗯，”乐儿点点头，把大老鼠从手臂上拿到手里捧住，“舅舅，我们还要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了，明天一早就走吧。路上变数多，越早时间越充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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