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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只身去了昆仑。
此一去也许再不回,我不悔,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姑娘,昆仑后山不见外来者。”守山门的道士怎么也不让我进去。
我无奈只得坐在山门的台阶上等。
这一等,就是六月。
“姑娘,你回去吧。”天落了大雪,守山道士已着蓑衣,寒风入骨,凉入我心。
“张佩玖,我要见张佩玖。”这六月来我只有这一句话。
那人摇摇头,不再管我。
我,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于是雪白山间多添了一抹红色。
我没有闯进去,我还是坐在山门的台阶上。
我知道,他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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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拿命来!”老道提剑就朝我冲来,我没有躲,在老道的身后我见到了他。
那剑没有落在我身上,张佩玖替我挡下来。
我止不住欢喜,“张佩玖,我等了你好久。”
“师叔,此妖,交由我处理吧。”他没有理会我,朝着那老道跪下。
最后山间唯有我与他两人。
我说:张佩玖你还俗娶我吧。
可我等来的只有他眼里的冷漠与厌恶,“为什么要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等到你。”这就是我的理由。
“果然,我还是错了。”他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背过身去,“你走吧,我欠你一命,这条命我替你还,从此两清。”
我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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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要杀了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满脸泪水。
她跌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是谁啊?”我想不明白昆仑山上怎么会有姑娘。
张佩玖走过去将她扶起,第一次,我在他眼里看见了心疼。
“你不配知道。”
第一次,我知道了心如刀绞是何种感受。
“你走吧。”他没有看我一眼,我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厌恶。
“师兄,杀了她,我求求你,杀了她,她杀了师弟啊。”
那姑娘说话有些口音,我总觉得在哪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来。
我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我知道无论她怎么说,张佩玖都不会杀我。
无关救命之恩,我信他对我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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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桃木剑穿过我的心脏,我还是信,他对我有情。
“张佩玖,你还俗娶我吧。”血染红了我脚下的雪白,我还是这句话。
其他妖怪说,妖是不会有眼泪的,也不会有感情的。
我想他们错了。
因为我感受到了一股温热,自我眼角流下。
他踏雪而去,一如他踏雪而来,没有半点声响。
我站着,不肯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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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许才匆匆片刻。
张佩玖来了。
他说:“从一开始,我便知你是妖。”
我笑了,“那你为什么还给我取名字,为什么还要陪我游历山河。”
如果一开始便知我是妖,那他一开始便该杀了我。
他说:“救命之恩。”
“可我从没有要你报答过。”我看着他,希望他的脸上能出现一丝裂缝。
可是没有。
“师父说遇妖便诛,我不肯,妖也分善恶,我以为只要能够好好指引它,那它是不会害人的。可我错了,妖便是妖,从未有善。”他话说得很轻,就像落在他肩头的雪一样轻,风一吹,雪没了,人也好像要消失了。
“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只是想见你。”我明白我行了错事,可我无悔。
也许是到了将死之际,有些事就想了起来,我说:“那姑娘,是南边人吗?就你陪我采莲蓬的那南边。”
他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点了头。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把这句话讲出口,“张佩玖,你心里有过我吗?”
他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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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玖,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不会。”
也许很早很早以前,就有答案了。
我还是笑着,倒了下去。
我叫星阑,不是夜将尽黎明至的星阑,而是向阳花木易为春的星阑。
他取给我的名字,是希望我从善,希望我与其他妖不同。
在南边那一笑,是笑给那位姑娘,那抹心疼,也是看向那位姑娘。
我等他眼里星光面上裂缝,原来他早给了那位姑娘。
张佩玖啊张佩玖。
原来从头至尾,我不过是一只你想要度化的妖怪。
没有爱,没有情。
有的只是我的痴心妄想,一厢情愿,以及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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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桃木剑还直直插在我的心口。
我伸手握上剑柄,手却再也没有拿下来过了。
这是他常伴在身旁的剑。
死之时,还能闻到他的气味。
也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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