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确定，他就是那个曾经来摘过莲蓬的小公子。
2
“公子，请留步。”
“姑娘问有何事?”蓝忘机闻此停住脚步，应声转过头。
只见他云纹抹额整齐地束在额前，一身白衣依旧一丝到不苟，眉目清秀，当真如同冰雪雕刻出的，谪仙般的人，身负古琴，一柄冰蓝色的仙剑系在腰前，刻的皆是卷云纹。
她后来才知道，这便是世人口中那位，逢乱必出的皎皎君子含光君。
唯一不同的，是那眉间的愁绪，似是凝了千年的霜雪般。
采莲女约莫着他大概也刚到及冠的年纪，看衣着，家境应也算殷实。她不知，这几年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个曾经倔强的小公子，变成了此般模样?
她不敢多想。
“姑娘可是有事相求?”蓝忘机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想起了其他事失神了，公子见笑了。”那女子歉然一笑。
“公子，你是否几年前来过这里摘过莲蓬?”
虽是问句，那女子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嗯。”蓝忘机略一沉思，“当年，谢谢姑娘了。”
“没事。”采莲女颔首一笑，看着蓝忘机稍微放松些的眉目，“当年的那家人家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料理这片莲塘。”女子似是回忆了什么，语气有些悲伤。
“姑娘不必伤心，沧海桑田的变化，从来都是一瞬的事情罢了，这世上所有人，包括你我，从来都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蓝忘机出声安慰道。
“公子说得有理。”
天上不知何时已飘满了小雨，落在身上凉丝丝的，为此时，徒添些悲凉气氛。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魏婴，我又路过莲塘了，你不是很喜欢吃带茎的莲蓬吗？我亲自摘给你吃，好不好？魏婴，云梦的荷花又开了，江澄把莲花坞料理得很好，可是，你在哪里？
蓝忘机不自觉地伸出手，雨丝落入手掌，凉凉的，对着那绵延不绝的雨丝，他轻轻问道。
“公子，天落雨了，要是不急的话，来小舍避避再走吧。”采莲女见那雨，一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出声邀请。
“好。”蓝忘机今日本就无什么要紧的事，恰好曾经也欠了对方人情，便答应了下来。
采莲女为他斟上一碗茶，眼角的余光中，茶盏里的莲叶摇曳。
“谢谢姑娘好意，蓝某无以为报，将来若有机会，必当报姑娘今日之恩。”蓝忘机举起茶盏，轻轻泯了一口。
采莲女递与他几枝莲蓬，“带茎的莲蓬比不带茎的好吃。”采莲女解释道，“你说过的。”
“嗯。”
“公子，当年说这句话的人，是你的好友吗？”采莲女试探地问道。
“嗯。”蓝忘机顿了一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采莲女看到蓝忘机眉间闪过一丝阴霾，一晃而过，她不禁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他一定是个活泼开朗的公子吧。”采莲女闻此，出声猜测道。
蓝忘机停了一下，随后回答道，“他很好……”
“可是，他现在不在了……”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
窗外雨丝依旧拍打着轩窗，落到地上，如玉鸾相叩，清脆，又掷地有声。
最后，还是采莲女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她脸上一脸愧疚。
“无妨。”
蓝忘机随手剥开莲蓬，一颗莲蓬下肚，莲子有些苦，有些涩，不复曾经的甘甜，一如他当年饮过的天子笑般，灼烧着他的喉咙，于愁肠中，化作几行相思泪。
3
魏婴走后，后来，他也曾去过莲花坞，莲花坞还是如同昔日般，荷叶田田，鱼戏莲叶间，只是，没有了那个人的踪迹。
校场上，一些身着紫色校服的江家弟子正在练剑，那腰间的银铃在阳光下闪着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想，那人是不喜欢这样的吧。
莲花坞里，再也不会有射落的纸鸢，一群少年争着闹着，发出清朗的笑声了，莲花坞似乎也随着那人的离去，沉寂了下来。
他不敢多做停留。
一名普通的江式弟子看到他，先是端详了两分，看到蓝忘机头上的抹额，便知道是姑苏蓝氏的人了，看样子，也应该是有些地位的。
“这位公子，可是找我们宗主有事？我这就去通报宗主。”那名弟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倒也懂得些是非。
蓝忘机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是来找你们宗主的，我几柱香后就离开。”
蓝忘机自从魏婴走后，他不愿见江澄，他不愿再勾起什么悲情。
那名江氏弟子又狐疑地打量了蓝忘机一番，终究是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便继续回校场练剑了。
蓝忘机看着那一招招熟悉的剑法，不禁回忆起二人初见的那个晚上。
紫衣与白衣交缠着，避尘与随便相抵，紫色少年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手中的铁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两人又拆了数十招，剑气四散开来。衣袂翩飞，青丝在风中凌乱着，少年死死的抿着唇，握着剑的手紧的泛白。
剑影光晕下，是两个上下翻飞打斗的身影。
那一剑剑的招数，在蓝忘机眼里，却是历历在目，不知是回忆了多少次，仿佛少年的笑靥，仍在昨日，蓝忘机恍若隔世。
天逐渐昏暗下来，云幕西坠。
璀璨的灯火，夜色下的蓬花坞，远处的屋檐下，还挂着五色的梵铃，随风飘荡。
蓝忘机心想，这便是魏婴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莲花坞了吧。
莲花湖畔，大榆树下，系着一条条红绳，在夜色下，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期望。
――魏婴，你是不是也许过愿？你许了什么？
蓝忘机心道，一旁的老人已招呼他起来了，“这位公子，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也挂个桃木牌吧，可以辟邪祈福的。”
蓝忘机一向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一瞬间，他竟已鬼迷心窍般答应了下来。
“公子，五文钱。”
蓝忘机掏出钱袋，取出钱递给老翁。他在桃木牌上写的还是“魏婴，我在等你”，字迹飘逸，平日的端方字骨不知已落到哪里了，倒有点像那人的字。
蓝忘机默默地将桃木牌挂在树上，随后，便离开了莲花坞。
从此，便再也没有来过。
4
窗外的小雨静地飘着，一回首，便是少午明媚的笑靥。
眼下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刚刚下过雨，雨水轻轻聚在荷叶上，在这人迹罕至的藕花深处，开得安静灿烂。
湖水轻轻拍着湖边的堤岸。一阵风吹来，荷叶上的水珠便簌簌往下落。
“公子，今年的莲蓬不错，要去采一些吗？”采莲女笑着道。
“好。”
水很浅，冰凉冰凉的，还有鱼儿在水中游曳。
小舟荡在那田田荷叶间，蓝忘机采下一枝枝莲蓬，如同少年时不可多得的心事，揽在怀中。芬芳馥郁，如痴如醉。
远处荷塘深处，忽的，一片莲叶挨肩擦头地骚动起来，若不细看，倒也发现不了。
“何人？”蓝忘机猛地一回头，话语间，避尘已出鞘。
莲叶迅速安静了下来，蓝忘机又问了几遍，皆无回应。
蓝忘机一回头，身后的莲叶便又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到底是何方邪崇？”
蓝忘机撑着船，迅速来到那片莲蓬附近，还未来得及拨开莲叶，蓝忘机只觉头一片眩晕，随即便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蓝忘机便悠悠转醒。眼前尽是一片白雾，不知过了多久，白雾才逐渐散去，依稀还是那片莲蓬。
蓝忘机眼前晃过一片黑影，蓝忘机未多想，避尘已抵上那人喉咙。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地推开避尘剑，笑道，“几年不见，蓝二哥哥剑法愈发精湛了啊？”
待蓝忘机看清来人，倒也吃了一惊，“魏婴？！这是哪里？”
“如果我说在我的梦中，蓝二哥哥会相信吗？”魏无羡依旧是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用手中陈情挑起蓝忘机的下巴，“蓝二哥哥，你可是愈发地俊了啊~”
“魏婴，不可。”蓝忘机强忍激动，一把推开魏无羡。
“蓝二哥哥，你可是怎么了，你是不喜欢羡羡了？”只见那位魏无羡嗔怪道。
“不是……”蓝忘机忙改口道。
“那又是为何？你怎么如此疏远我？”说罢，魏无羡便往前走了一步，蓝忘机也顺势退了一步。
“怎么？蓝二哥哥可是怕了？”魏无羡见势，还要往蓝忘机的方向走。
待蓝忘机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时，二人已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了不知多久了，今日的魏婴似乎有些热情过头了。
虽然曾经魏无羡也喜欢撩拨蓝忘机，但撩拨归撩拨，魏无羡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今日的这位魏无羡，一出现，便一反常态地故作亲近，反而有些可疑了。
“你不是魏婴，你到底是谁？”蓝忘机的声音冷清，似是动了怒。
那位魏无羡似乎并未察觉一般，继续笑道，“我不是魏婴，那我是谁啊？蓝二哥哥，你倒是说说看。”说罢，还故作委屈状。
“我不知，但你不是他，魏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那魏无羡似乎还想掩盖，“蓝二哥哥怎么不相信我啊？”
蓝忘机却已不愿听他多讲了，一晃间，避尘从他的后心穿过，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哈哈哈，含光君当真是狠心啊――”那魏无羡虽然身上淌着血，却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只是苍白的脸上有些骖人。
“你到底是谁？”几番下来，蓝忘机的耐心当真是耗尽了。
“含光君问我啊，我就是这片莲池里的一个孤魂罢了。”那女鬼摇身一晃，当真是个貌美的女子，只是皮肤长期泡在水中，有些浮肿，头发乱蓬蓬的，似是很多年没有打理过了。
“你身上没有血腥气，你没有害过人，那你又是为何？”蓝忘机见此，也是意料之中。
“我失足落入水中时，也不过豆蔻年纪，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为了他，可以痴心到何种程度？”那女鬼笑道。
“你当真如此狠心，你不怕他再次离你而去？”
“他不会。”
“你不是他，你有如何知道去，说到底，还不是你含光君一厢情愿罢了。”女鬼说着，便要离开。
“等下，我为你弹一曲《安息》，你变离开这里，可好？”蓝忘机忽的询问道。
“含光君又是何苦？我在这天地间不知已漂泊了多久了，早就看淡了人情世故，不必了。”那女鬼苦笑道。
“你不试，你怎知之后不会比现在更好？”蓝忘机说罢，便要取出忘机琴。
“罢了，随你吧。”女鬼也坐了下来，“你们以后若有机会再次想见，代我向他问好，就当是我的一句祝福吧。”
“好。你还有什么执念？”蓝忘机问道。
“你帮我去看看那位穆公子吧，只要他过得好，我便也无所求了。”
“好，我答应你。”
5
随着忘机琴泠泠的弦声，那女鬼逐渐散去，她苦笑一声,随即化作一缕轻烟散入空中，再无任何踪影。
“公子！公子！”采莲女急急忙忙赶了出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妨。”蓝忘机摆了摆手，“只是请问姑娘，几年前，这里可曾有一个姑娘失足落水过？”
“公子说的可是阿潆姑娘？”采莲女疑惑道，“只是，当年无人在场，只是在水边发现了阿潆姑娘的衣袖，我们去打捞，也没有再发现什么阿潆姑娘的遗物了。”
“可惜了，本来也是大户人家，刚刚及笈的年级，也刚许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现在那位公子儿子也有三四岁了。”采莲女叹息道。
“多半是了。”蓝忘机点了点头。
“公子可是看见了什么？”采莲女追问道。
“阿潆姑娘的魂魄仍在莲塘深处，从未散去。”
“公子的意思是？莫非近几年来，我采莲于此，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莲叶晃动声，也没有风，这声音就是阿潆姑娘发出的？”采莲女想起了近几年来的怪事，自言自语道。
“已是无妨了，阿潆姑娘的魂魄一直未散，是因为她还有执念。”
“执念？那她的执念是什么？”采莲女疑惑道。
“那姑娘可知，附近可有一位姓穆的公子？”蓝忘机顺势问道。
“你说那位穆公子啊，他和这位阿潆姑娘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家道没落，阿潆姑娘的父亲，便不让二人相见，阿潆姑娘被许给那为公子的后一月，这位穆公子便上吊了，也是一个痴情人了。”采莲女边回忆，便叹息道。
“这便是了。”蓝忘机点了点头，“阿潆姑娘投水，一是为穆公子殉情，二则是希望穆公子忘记他，从而过得更好。”
“按公子的意思，阿潆姑娘为穆公子而死，而穆公子反而未领阿潆姑娘的情，反而也为阿潆姑娘殉了情？”采莲女想了想，随即说道。
“便是如此了。只是阿潆姑娘落水时，未必是殉情，她那时已起了殉情之念，本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因而失足落入水中时，万念俱灰，便玉石俱焚了。”
“原来如此，可惜，也是一对苦命鸳鸯了，希望他们来世再来想见吧。”采莲女叹息道。
“希望如此。”
“公子，雨停了。”
不知何时，雨竟已经停了。
“公子，再留一会吧。”采莲女挽留道。
“好。”
一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莲叶上，莲叶上的水珠，也更加显得晶莹。
……
“公子，此去经年，还是要保重。”采莲女笑道，“也希望公子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
蓝忘机整理好了衣襟，将椅子摆好，“多谢姑娘今日的款待了，告辞。”
6
“蓝湛，蓝湛，我们去摘莲蓬吧！”蓝忘机看了一眼正骑在小苹果身上，笑得一脸开心的魏无羡，熙熙攘攘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蓝忘机一时间有点不想移开眼睛了。
“好。”魏无羡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反而更显温柔。
“蓝二哥哥，那我们就去前边吧。”蓝忘机顺着魏无羡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远处的一片莲蓬，荷叶碧绿碧绿的，无数的绿荷相倚在一起随风摇曳，潭水空明清澈，如明镜般，偶尔泛起了几丝涟漪，一片又一片的荷叶相连，荷花则点缀其中。
熟悉的独木舟，熟悉的荷塘，熟悉的大门，依稀是他曾经来过的那个莲塘。
蓝忘机不知当年那位采莲女，而今安在哉？
他伸手扣上那扇熟悉的大门，大门依旧紧掩着，他伸手敲上那扇门，一名小女孩跳跳蹦蹦地来开门。蓝忘机从他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采莲女的影子。
“你们有什么事啊？”稚嫩的童音传来，小姑娘显然不认识二人。
“小姑娘，你家还有人吗？”魏无羡笑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可以帮哥哥去通报一下吗？哥哥给你吃糖。”魏无羡伸出手，手掌中俨然是一颗糖。
小姑娘拿了糖，高高兴兴去通报她家大人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细密而有力，“是哪位贵客？”采莲女的声音已有些苍老。
魏无羡忙答道，“不是贵客，只是见姑娘这里的莲蓬不错，想要来采了些。”
“请进。”
采莲女引二人入正堂，“二位公子，可要喝些茶？”
魏无羡刚要推辞，却听见身后来蓝忘机的声音传来，“多谢。”
魏无羡凑到蓝忘机耳边问道，“唉，蓝二哥哥，你平时不是就是喜欢这些吗？怎么今天变了一个人似的？”
“魏婴，还在外面，别闹。”魏无羡看了一眼，旁边好奇的小女孩，想了想，还是和蓝忘机写迅速分开了。
“二位公子，请稍等。”采莲女笑道。
魏无羡却坐不住了，“蓝湛，蓝二哥哥，你知不知道带茎的莲蓬比不带茎的好吃？”
蓝忘机偏过头，看了一眼魏无羡，“知道，你说过的。”
“不吃的也找个瓶子插着，也好鲜嫩几天。”魏无羡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嗯。”
采莲女听到魏无羡第一句话时，先是一愣，随后那男子的语气，更让她震惊。
她抬头看向那位男子，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都用丝线，浅绣着云纹。
她惊喜地喊，“蓝公子？”
蓝忘机略一颔首，与昔日不同的是，他目光纯粹地不含一丝杂念、俗气，眉间的霜雪，不知何时已经消融，就像艳阳下微微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
“不是吧，蓝二哥哥你们认识？”魏无羡疑惑道。
“一位故人。”蓝忘机答道。
“公子，这便是你当年口中的那位公子了吧？”采莲女笑道，自从进门，她就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嗯。”
“两位公子，舟浆已经备好了。”采莲女依旧是笑语盈盈。
“多谢。”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蓝湛，蓝二哥哥，快看我！”蓝忘机放下手中的莲蓬，转过身，便看到魏无羡手里拿了一个大的莲蓬，魏无羡随手，便把手里的莲蓬抛给了蓝忘机。
船上不知何时，已堆满了莲蓬，淡淡的莲香传来，合着那氤氲的水汽，蓝忘机一时有些醉了。
他随手不看一株莲蓬，送入口中，莲子有些苦，但随后，便是苦尽甘来的甜味。
“好吃吗？蓝二哥哥~”
“好吃，你采的都好吃。”
“蓝二哥哥，我请你吃莲蓬，那你请我吃什么？”午后的阳光下，魏无羡依旧笑得那么无忧无虑，二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依稀回到了当年的莲花坞。
……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忘羡〕莲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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