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幻梦如是,这呼之欲出的梦魇。梦醒时分,忽然觉得一切又都不全是梦。
我们喜欢把梦里的故事,常常讲给人听,希望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丝慰藉。梦里的呓语,像是在自己心中绽放的那一束花。给予别人是一种感受,而自己的一种输出,一种舒畅势必会游然于胸。
有些画面在梦里是铭记多时:一个夜晚里,我发生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走廊,前面有光在闪烁,然后我不断的向前走,不断的向前走。一阵刺眼的光线,突然出现,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看到了什么,努力的去回忆看到的事物。越想越觉得快要明了,只是自己马上就会猛然地醒过来。双手一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并且是第二天的清晨。我穿着拖鞋,走到窗户旁边。些许的阳光,零落满地,如露珠覆叶。这是我第几次的梦见那个走廊,这是我送走胡果果,一周后的清晨。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知道自己在梦里,却又不想醒过来。反正我现在有。然后,这个生活度过的就是很恍惚,一眼睁开就是明天的早上。此时,看着清晨的阳光铺设一地,有那么一种错觉。自己仿佛不是站在这里,而是站在自己家的二楼阳台上。小时候,我们和爷爷总是在二楼的阳台上夏夜盛凉,他的扇子是有一股花露水的味道,一次次为我们几个小孩子驱赶蚊虫。上次回家的时候,发现二楼上摆了很多的花盆,几乎没有地方去站了,中间留着一杆晾衣服的铝丝线。觉得好久没有一起在夏天的夜里盛凉,可能在大伯去了渔北市工作后,田俊就离我和齐熙很远了。过年和过节,时而回来,时而不回来。他们家的老房子也是一年比一年破旧,少了人烟气息,最后在一个大雨的春天里,一半的房间全部坍塌。最后回老家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虽然离的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中间隔的不仅是路程,还有妯娌间的恩恩怨怨。我一直觉得,这些人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几乎不可调节。只能隔离到极致。但情况总是在变化,在某些场合始终是看到任何的裂痕。比如,在爷爷的那次寿辰宴会上。人与人之间,总有不可化解的隔阂,在感情的真挚感召下,肯定还是会有所缓解。我们这些孩子,就是这些感召里不可或缺的关键部分。
在学校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就是这样一个清晨接着一个清晨。然后,我就看到齐熙的QQ空间上写出了一句,“万恶的寒假补课马上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就要来了。”那么,我就知道大三上的生活就是到头了。
二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从十月下旬到现在的十二月份中旬,武汉的雪下了两场。城市的温差在雪景里可以分辨的清清楚楚,看着雪下,看着雪化。开始和结束,都是短促的很。唯一在这个城市让人倍感难受是它的风。刺骨的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走在这个城市的人,无论快与慢,体会这个“冷”字,都是公平的。大学里有北方的同学,说自己就算处于零下几十度也没事儿,但在武汉只是零下几度就冻的战战兢兢。南方的冷,是湿冷。没有北方的粗狂,它有细入骨头的冷髓之气,锥心的冷。我临走的时候,去了一趟小谨的实习单位。她说抽空给我织了一条围巾,回去就去那里拿,没有时间给我送来。
站在这个十字路口,我等着这个红绿灯。道路那边就是小谨的实习单位。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过去,像一个个长方形的罐头。坐过武汉公交的人,一定都体会过这种沙丁鱼的拥挤感觉。密封的罐头,连呼吸都是仓促之间完成。下一秒的味道,可能就是胃酸一紧,心口翻涌。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离开这座大城,回到那个言语熟悉的渔北市。还有乡音绵长的望关村。绿灯放行,过马路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小谨在那边栏杆后面在跟我招手,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我随着人群走过去,右手也挥了一下,便走向她。
“嗨,我这边老远就看到你了。怎么才到?”小谨顺着栏杆,隔着栏杆说道。
“路上堵车,你还不知道武汉的这段路况吗?”我扣了一下衣领,背着风,望着小谨说道。
“那也是哟,现在是很堵车。这个送给你,虽然织的不好看,但是挺暖和的。”小谨递过那个白色的袋子,我一眼看见灰色和纯白的交织,像一只小猫蜷缩在袋子里,只是没小猫的重量。
“谢谢,我一看就很舒服。”我说完,顺势拿出围巾,准备围在脖子上。
“哪有你这样弄的?”她看着我就把围巾绕脖子,转了三圈。
“我喜欢呗,这样挡风嘛。”我微微一笑,说道。
“好吧,随你吧。冷的是你自己。”她轻轻的拉了一下我的围巾,“对了,我可能团年的前一天才能到渔北市。到时候你能来接我吗?”
“肯定来接你。”我拉着她的手,用手套护着,说道。
“你答应我的,到时候我可等着你来接。”她握紧我的手,望着我说道。
“嗯。那我回去工作了。你回去在路上,注意安全。”她隔着栏杆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道。
“你要给我好好的,别感冒了。”我亲一下她脸颊,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嗯。”她耳根微微一红,轻轻地说。说完便回头,朝栏杆的反方向走过去。我站在栏杆的这头,逆着寒风看她走过去。到了那步阶梯,她回头给我招手,我也回应了一下。
她转身走进了她公司的大门,我听着呼呼的风声,在她身影消失的一瞬。
我不由的全身一顿。想起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想起了两个人的故事。他说他当年也是这样的送她离开,只是她没有了归期。好像这跟我现在的观望是不相关。但我心里却是默默觉得。有些在生活的事情,一种憧憬和情景,也许就是你站在某个角度的一个思索,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在发生着。那些故事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个人某个时间里再现一次。你蓦然一想,原来你竟然也是别人讲过的故事里的主角。生活总是具有莫大的不确定性,但这也是相对于它而言的魅力所在。
这个故事来源于我的家庭,主角是大伯和大妈。
三十五年前,那个时候是一个叫孟秋京的女人,是我的大妈。现在的大妈是关晓芸。她给我大伯在结婚后的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孩,起名叫田莱。寓意是天上降下来的女孩子。只是在她五岁的时候,田莱偷偷在老家门前的湖边玩耍,一失足掉进了池塘。等大家找到的时候,她已经溺水身亡。然后就爆发了家族的第一次矛盾,剧烈的争吵持续了一周左右。然后一切平静。过了大半年。她叫拉着行李离家出走了,大伯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渔北市火车站的月台等着他。大伯以为她是回娘家,但是没想到她就一走再也没有回来。我记得大伯在我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依旧记得他低沉的声音里岁月感。“好多年了,好多年了。”他总喜欢在说完过去的事情后,把这句话留作结尾。然后,拿起酒杯一口干完,一滴不剩。
在孟秋京离开不回的一年后,大伯一个人去了渔北市,给爷爷当接班人,然后遇到了同在一个厂子里的关晓芸。也就是说,大伯这辈子的两个孩子都是先后的离开。这半生岁月里,他是很辛苦的打拼,只是生命里有的是悲剧。亦如看鲁迅的一句话“悲剧,就是生活把最美好的事物破灭给人看。”我也常想为何它要选择我这个平凡的家庭。究其原因,彻夜难眠。在这多年过去了,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如同戏剧性的转折,难道这大半生都在原地打转。这家族讲究的是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大伯这根藤子上,看如今的情况已是断了念头。
在坐上火车后的自己,仿佛还是没有从这个久远的故事里脱离开。靠窗的位置,我支着手,望着窗外景物变幻。看着看着,静止的物体开始有了自己活动的方向,一抹江城的斜阳在眼角可见的远方。它也在奔跑。从江城到渔北市,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一个人看着车窗外的光线,天色慢慢变暗,像一幕话剧将要表演。
这坐车期间,想了很多事情。但更多的是在考虑着回家如何避免那个隐晦的悲伤。有时候不提某件事情,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没人愿意去捅破这个薄冰般地一层阻挡。
我这次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我,只是跟爸妈说了一声,今晚到渔北市。我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渔北市早已是灯火通明的夜晚,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多。只是这次,没有丝毫多作停留的意思。
我背着双肩包,径直地走向一辆出租车,拉开副驾驶的门,说道。
“师傅,去渔北市中心医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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