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个亲姐,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时至今日,每当回想小时候,我能拥有的最早的记忆,是姐姐们将我放在躺椅上,在我身上搭一块纱免得苍蝇扰我,然后她们从上面看着我逗我玩笑(我妈大概出门去给别人做衣服了)。再有就是:我四姐带着我去上学,我把她带的午饭吃完就躲在课桌下结果睡着了,老师只好让她把我背回家,学校离家特别远;我二姐在县城上高中,每次回家会给我带一块飞碟形状的米发糕,特别香甜;我大姐比我大十八岁,结婚早,上小学的时候我妈给我两块钱让我去报名,结果我一出门就弄丢了,只好跑到在地里干活的大姐夫那儿又要了两块钱去学校。
说回正题。三姐是我们姐妹五个中性格最好最热情最可爱的,她这个人,用一句时髦话说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她十七岁护校毕业成为白衣天使,工作努力上进,人缘绝佳,乐观开朗,能歌善舞,所有的演讲演出都少不了她,多年霸占着她们医院“院花”的位置。
关于我三姐的美貌,有一个故事可以佐证,虽然这故事有点伤感。几年前,有一天我三姐回家跟我们讲,那天她坐电梯的时候,有一个人看着她有点迟疑地问她:你是唐光慧吗?我姐回答说是啊。那个人说:啊!我以前见过你,你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好看啊!
我觉得这个故事特别有杜拉斯小说的意味。年轻时人人夸赞的美貌和中年备受摧残的容颜,怎样的反差才会让这个陌生人发出如此唐突无礼的感叹呢?(像我这样从来没有好看过的人,老了也就老了,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呀。)
我三姐最可贵的一点,就是从来不把她自己的美放在心上,也不拿来作为人生的筹码。她不化妆不护肤不爱打扮,年纪很轻就嫁人生子,中年之后身材有点发福也听之任之。她工作勤恳负责,做家事也是一把利落好手,闲暇时间唯一的爱好是打牌。我特别羡慕她,每到节假日,她把家里的事做好,给我们炒了好吃的菜之后,她就出门和她的小伙伴们打麻将,打整整一个下午,有时候连着打到晚上。我从没有那样的镇定和投入在玩乐上,这么多年,纯粹的玩乐总让我有负罪感(虽然一直在游戏人间),因为我好像把所有的“正经事”都蹉跎了。只有人生无悔心里坦荡荡的人才可以这样享乐,像我三姐。
说完了“脸”,便来说三姐的才华。小时候家里穷,我妈嫌点灯费油,三姐从小爱看小说,就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长大了她的眼睛居然也没近视。她成绩一向很好,但是那时候没条件读高中考大学,就只读了个卫校。她上卫校以后写给初中语文老师的信,被老师当做范文拿到班上读给学生听,然后贴在教室里。她的字潇洒大气,像男孩子;她的文笔一向生动妙趣,又朴素自然不矫饰,特别有鲜活的生活气息。这么多年,虽然她一直工作在医院一线,进修和行政事务也很繁忙,但始终“笔耕不辍”,把她对生活的观察和感悟都诉诸笔端而且言之有物,我心里敬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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