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清明。
桃花、杏花,早已凋谢,变成了嫩叶黄的青果。山绿,水绿,田间地头的层层绿意,处处醉人!
大山里的学校,上课期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论是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是年轻的老师,总能在学校里找到各自的乐趣。
周一至周五,虽然学生不多, 倒还算热闹。课间休息,大大小小的孩子,绕着学校那块天然的大草坪,尽情追打,嬉闹玩乐,以至他们时常错过了进教室的时间。偶尔,会有几个顽皮的孩子,比上课老师还要晚一两分钟进教室。多半,这几个贪玩的山娃子,受到老师的责罚,那自然是免不了的。可是,过不了多久,记性不好的孩子,照样老调重弹,重蹈旧辙。
农家的孩子,早已习惯了山里单调的生活,只要自己身边能多几个年龄与之相仿的玩伴,没有他们想不出来娱乐自己的方式,总是能变着花样让人开心。一个个均是那般的快意,犹如一只只轻盈灵动的小蜻蜓,这边飞一下,那里歇一会。
长夜漫漫,山林寂寂。
对学校年轻的老师来说,上课期间容易应对,时间过得快,有孩子们的作业要批改,有自己上课的教案需准备。可放学后,闲暇时光多,反倒不易打发。想要频繁回到父母身边,几乎做不到。这些年轻老师的家,多在山外的各个小镇,又或在更远些的小县城。另外,学校还有三四个隔得更远些的邻县老师,他们全是定向分配来这大山里的师范生。往往,这几个外县来的老师,中间得隔上好几个月,才会偶尔回家一趟,与铁蛋回古井岗老家的次数,几近相同。
到了夜晚,不用上晚自习的单身老师,或呆在宿舍感受山风呼啸;或坐于床头听校园内外的虫鸣与蛙声;或翻看闲书;又或互相串门:不是吹牛聊天,就是下棋、打打纸牌……更多时候,他们习惯早早睡去,养足精力,待第二日放学后,便在学校那块黄泥巴场地上打篮球,尽情挥洒他们青春的汗水,释放他们无处宣泄年轻活力。当然,观看年轻教工们打篮球,也成了铁蛋又一课余的爱好。
时不时,周边附近村子里的村小老师,常会结伴相邀,一同赶到柯树学校来打球。其中一个头高高瘦瘦的年轻老师,铁蛋对其印象尤为深刻。他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打球时,亦不会摘下来。为防止眼镜意外滑落,他在眼镜架上,安了一副闪闪发亮的银白色的链子,套在他长长的颈脖子上。当他来回跑动时,那根白色的长链子,亦会跟着一抖一抖,样子特别,有点滑稽。若是他到了篮板之下,几乎成了他个人的篮球表演秀。其他老师拿他无可奈何,不时故意犯规,乘机搞破坏,不让他进球……
这个坑洼不平的黄泥巴篮球场,大伙儿亦不嫌它脏,照样人挤人来,人推人去,玩得不亦乐乎。刚上场不久,球场上便会尘土猛飞,扬尘四起。年轻又无所畏惧的小伙子们,不会轻易被脚下的扬尘给吓跑,反而越玩越起劲,越打越过瘾。一个个的白鞋子,犹如在黄泥地里洗了一遍,全染成了泥土黄的颜色。即便如此,这个简陋且不尽人意的篮球场,还是成了大伙的最爱,他们依然能在这找到打球的真乐趣,奋力在黄泥巴的扬尘里,左冲右突,来回奔走,少会停歇,和一匹不知疲倦的沙漠骆驼一样,卷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扬尘……
每到周末,苦就苦了那些回不了家的留校之人。周五下午,刚一放学,孩子们或步行,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各自回家准备下一周的干粮。而家在山外的老师,亦会抓紧时间,匆匆忙忙挤上那辆破旧的乡村客车,以便尽早离开这个弹丸之地。平日热热闹闹的校园,一下便熄了火,变得空旷,又回到了安静无声的世界。
对铁蛋来说,周末是他最为难熬的日子。自他进山以来,好几个月,也仅有一个周末,大哥为他借了辆自行车,哥俩从山间的小路,回了趟古井岗的老家。其余周末,都是铁蛋一人在山间各处闲逛,自己想办法给自己找乐子。偶尔,他会去看看自己的宁都老乡——水生哥哥,又或在学校附近转转。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距离学校一二里的“三门桥”。
“三门桥”这个地方,仅闻其名,就极有特色,一下勾起了铁蛋的好奇。记得刚进山里来的那时,铁蛋还问过大哥:“三门桥,怎么仅有一座桥,连个门的影子都没见着,还说三个门哩?”
大哥被小弟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逗得哈哈大笑:
“其实,三门桥并无三扇门!只是进山的路,到了“三门桥”山谷这,开始分叉,一分为二:一条往更里面的大山延伸,另一条去往柯树学校和乡政府的所在。”
大哥顿了顿,继续补充:“刚好在山谷分叉之处,冒出一条开阔的溪流,挡住去路,只好架设桥梁,新起一路。从远处看,山谷,溪流,大路,各朝三个方向,延伸开去……”
“三门桥”处在峡谷的拐弯处,地势落差大。站在桥上往三个方向看去,风景都很优美。尤其是大桥下的那条深溪流,溪水常年呈出墨绿的颜色,与九寨沟溪水的颜色几乎一致,和绿玛瑙的颜色相近似,几乎快追上两岸绿植的颜色了,确有几分的醉人。
在桥下溪流的两岸,铁蛋总能在那里遇见垂钓之人。
那个时候,山里的生态环境好,大小鱼儿尤其多。加上溪流上方,又有好几处大型的水库。大小鱼儿,常从库区里偷跑出来。加上下游的鱼儿,亦会往上游回溯觅食和产卵,故而溪流里鱼儿的密度大,常见他们钓起巴掌大小的鲫鱼来。
过了“三门桥”,路旁山脚的一侧,紧挨着稻田的边缘,那里有一片空地,有一家活性炭厂。说是工厂,其实就是一栋老旧的大房子。那栋漆黑一片的老房子,从地面一直到屋顶,通身呈出乌漆嘛黑的颜色,几乎快要赶上活性炭的炭黑色了。不大的生产车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黑东西:黑机器,黑锅炉,黑色的生产原材料,还有黑色的成品活性炭,俨然就是一片黑的世界。连那些在车间里劳作出入的工人,同样全身一片黑,比真正的非洲黑人,还要黑上几分。这让那时的铁蛋,大吃一惊,如见到了外星人一样.
就在“三门桥”那,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铁蛋还遭了大哥好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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